第十五章 过往
1
回程就踏上了前往另一个剧组的道路。
选的场地是个奇特的小地方,还须得江阮他们乘火车过去。
买的高铁动卧,因为预先没做好准备,只有盖萱跟她一个房间,余下的人则被打散。
另两个床位是看上去已经年事很高的老年夫妻,他们不太认识当红的明星,江阮也有些庆幸,便大度地跟他们换了床位,方便二人行动。
火车上到底人员复杂,盖萱不许她到处乱跑,一有什么事情,都是全部交给她做。显得江阮像是失去了自我打理的能力。
看得旁边两个老人家连连摇头,嘴里念叨着“当保姆正不容易”。
录制毕竟辛苦,江阮盖着一本剧本的分册,就躺在床位上睡了起来。
奇怪的是,在颠簸的火车上,她竟然梦见了施恩泽。
2
那时她刚入学,学的也不是表演系,而是大小就擅长的舞蹈系。
刚入大学,又换了个新的城市生活,难免事事好奇,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于是她去参加了元旦晚会主持人的选拔,因为出色的样貌和练习舞蹈脱颖而出的气质击败了一众表演系的强劲对手。
初上台时压力确实大,但她这人向来善于把压力转化为动力,就如同所有的鸡汤文里说的那样不可理喻。
那晚作为主持人她表现得很好,闭幕时,由于表演系一位老师的撺掇,还给同学们表演了一段热舞。自此被顶上四大校花之一的宝座,直到毕业都没下来过。
晚会给她带来的名气在参加外校联谊时显得尤为显著。
不少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男同学拉着外校的人往身边凑,最后玩着玩着,竟然就和温夏一起到了施恩泽所在的包间。
真心话大冒险,很风靡的游戏。
她的过去太过白纸,以至于玩了几盘后什么信息都没得到,掉了面子的同学们都开始勒令她只能选大冒险不能选真心话。
她随和地应了,谁知道接下来的第一盘便输了,大冒险抽到的是:和6号Kiss。
1,2,3,4,5……6.
脑子由于这个太冒险的大冒险变得费劲,数了好几遍都没数完。
这时一个男生主动地站了起来,声音里都听得出桀骜不羁:“别数了,就是我。”
她看向他,大家也都开始纷纷起哄。
施恩泽,这个名字她知道。
作为财阀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没有好好的去学经济金融或技术,反而毅然决然地考进传媒学院,可以说是公子哥里的一股清流了。
在场的人虽然开着他的玩笑,却不敢对他太过放肆。
毕竟,不是同一个阶层的。
他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动作。
偏偏施恩泽长着一双桃花眼,在入学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换过十几个女伴,什么保守放不开之类的屁话不无法在他身上应用,一时气氛就有些凝滞。
原本因为酒精的作用,已经做好把初吻献出去的准备的江阮自尊心有点受挫,冷着脸道:“施少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们玩下一盘。”
手却突然被人捉住,她回过头,看着男孩在自己手背上郑重地落下一吻,抬起眼时眼里星光点点。
手背吻,代表敬重和虔诚。
众人愣了一下,也纷纷开始起哄起来。
他笑着看着脸渐渐红起来的她,清了清嗓子:“江小姐,我想问一下,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女朋友。
施恩泽的。
身边只有过“女伴”的施恩泽,郑重地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做她女朋友……
吃瓜群众和江阮同样震惊,久久说不出话。
也许是灯光正好,也许是气氛旖旎,也许是对面的男孩看起来太过英俊狂傲,鬼使神差地,她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
3
在北城这种鬼城市,异校恋在某种意义上和异地恋相差不大。
各自的课业节奏不同,相隔两个地铁站的距离,步行太远,不步行却距离尴尬找不到合适的交通工具,以至于明明在热恋期,两人相见的频率却仅仅是一周两次。
江阮从小到大一直是乖乖女,谨守着“大人说不能早恋”的金句一路考上了大学,到了大学,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所以虽然最初答应得糊涂,在这段感情上用的心意却半点不少。
不过她向来内敛,所以,很多时候对方会看得不真切。
在一起后双方的背景差距一天天明显起来。
她和他去参加别的公子哥的生日宴会什么的,会因为不知道他们那些人的梗和交流方式显得无所适从,去了几次后,施恩泽见她玩得并不愉快,也就不再提这种应酬。
两人之间固定的约会形式就成了每周一次的电影和每周一次的高档餐厅吃饭。
事实证明最开始的决策是错的。
哪怕融入那个圈子是艰难的,也不该在几次尝试后就那么快的放弃治疗。
几个月之后,江阮便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如何和施恩泽聊天,聊什么话题了。
他面上看起来是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实际上却心怀野心,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充着电,完善着自己的技能。平民舞女奋斗史他兴趣有限且因为与生俱来的优越无法体会,好玩好笑的段子说久了也会厌倦,一见钟情产生的好感也会因为相处起来的琐屑事情一点点消磨殆尽。
到后来,相处的酒桌上,竟然只剩下刀叉的声音和服务生放的音乐声,静默得可怕。
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到了该分手的时候,只是她不舍得说出口,便一日日地拖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施恩泽渐渐开始重新和女性应酬起来,有时偷跑者去见他,也会无意中看见三两个女孩子搂着他的手臂,语气娇软,姿态亲密。
她知道她是在意的,但因为已经可以预见这份感情的终点,她没说话,她在等着施恩泽主动开口。
戏剧性的是,在这件事上,施恩泽似乎有着不同的想法。
他陪她的时间越少,就越会用昂贵的礼物,高档的衣服来宽慰她,尽管和“女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似乎能跟他上桌吃饭的只有她,像是古代大家族里被摆在正妻位置上的傀儡。
是她无法理解的爱情模式。
无尽的苦痛终于在一个下午终结。
一个学姐辗转找到她,跟她见面。声泪俱下地叙述着他们之间认识了多久,她怀了他的孩子云云。
她心里清楚,即便真怀了,他也不会要这个孩子。但突然就对这场畸形的爱情绝望起来: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这些女生却还前仆后继地接近他?甚至在怀了孕之后,还要在她面前哭诉,似乎是想取得他身边一个固定位置一般,伏低做小?
在古代,这种人是不是该叫姨娘和通房啊?
她终于是去见他了。
和她对他的了解一样,他没打算要那个孩子,并且一直挽留着她,甚至跟她说:他已经决定了,等他们四年毕业后,就登记结婚,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
更加好笑了。
她心知他的心高气傲和锲而不舍,于是,她装出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逼得他先忍无可忍提了分手。
结果是早就预见的,让她寒心的是,在一起大半年,他却连她最拙劣的伪装都看不透,只是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推进事情的发展。
这恐怕不是爱情。
梦中闪过当年零星的一些美好,醒来时眼角流下一滴泪,在洁白的枕套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