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深渊迷魂
乔姆折回入口，发现门口被一滩怪异的肉体粘结。脏兮兮的毛发，无神的双眼，嘴里却还不断地发出生前记着的词汇。
这滩被困于石门两壁的肉块，无疑是个人。乔姆难以想象要多么猛烈的爆炸才能将他炸得支离破碎，将他破碎的肉体直接炸入原本是门的通路，与之相融。乔姆尝试着通过，肉块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像是说着：“不，不，不......”
乔姆用匕首刺了几下，肉块也因痛楚抽动，但伤口很快就愈合，仿佛他死前保留着不可摧毁的意志，不容许任何生物从这里通过。
看来仅剩一条路线。
乔姆捧住几个出血严重的伤口，蹒跚着离开。
那儿有被希芙推开的暗道，或许它起着与通风管道类似的作用。乔姆爬过一段湿滑粘稠的路程，周围墙壁仍是活的，不断有某种粘稠之物拂过乔姆的脖子与脸，像是几百只鼻涕虫擦过皮肤那么恶心！
刚一落地，乔姆就看见倒地的希芙。
她缩在墙角，恍惚昏了过去，身边还有几发弹壳。
她还有呼吸。
乔姆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可疑生物，只有一条狭长蠕动的走廊。他尝试唤醒昏迷的希芙无果，只能将人甩到背上继续前进。乔姆身上受了力，血就从细小的伤口内流出，在地面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也许他破坏了能源中枢的缘故，这些血不再被地面的血肉吸收，乔姆担心袭击希芙的那些东西会嗅着味儿前来。
前路豁然开朗。
没想到绕了个大弯，又回到革命广场后端隧道。这里是外星怪物的栖身之所，也是乔姆之前放置瓦西里，对抗第一只怪物的地方。他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便先将希芙放到那里去。
路过的时候，乔姆发现瓦西里人已不见，藏在附近的重机枪也给人提走了。地上还有湿滑的脚印，并没有朝着革命广场，而是往更深处去的。
他踹倒器皿，拔除机器，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使任何东西都无法发现希芙。
然后他独自朝着更深处前进。
前进的路上有外星人挖掘的古代深坑，这是个无底洞，乔姆之前觉得古怪，现在更是充满了奇异的感应。他靠近洞口便有股头重脚轻的感觉，致使他每步都很小心，害怕的不是坠入这个洞里粉身碎骨，而是永无止境的在坠落过程当中慢慢老死。
他忽然好奇这口洞有多么深。
于是踹了些东西下去，等他走到洞口另一边，大约5分钟也没听见声响。
或许下面是滩软肉、是沼泽、是黑洞，所以永远不会发出响声。
忽然乔姆警惕起来，坑洞另一面站着个人。之前洞边上可没站着这个人，凭乔姆的反应，又怎会看不见这个人？他想到受伤的希芙，希芙身边有四发弹壳，这个不简单的女人向他隐瞒了一些东西，例如她其实还有不少子弹。凭着她的枪法，四枪就算没有打死敌人，敌人也必定身受重伤。
除非敌人不是人。
但在乔姆看来，这个人影却是十足的人，走得近些，还是个穿着重型盔甲的人。
乔姆骤然停下脚步，他认得这个人，不如说认得这幅来自地狱的盔甲！那具他曾经穿着的，吸食鲜血的甲胄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乔姆分明把它遗弃在能源中枢！
更令乔姆诧异的是，随着他慢慢走近，盔甲也扭头盯着他。
谁在里面？乔姆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乔姆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但两人僵持了很久，谁都没开口说话，乔姆甚至从这个“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乔姆按动按钮，取下头盔，里面空荡荡的。
乔姆伸手去摸，只有冰冷的触感，四处摸不到有形体的东西。乔姆将头盔重新安上，它这回老实不动了，但乔姆手臂却愈发刺痛，最终右小臂的皮肤仿佛被利刃划开，露出一段由血显现的划痕：送我回去！
乔姆诧异地问：“回去哪儿？”
“啊。”乔姆皮下又一阵剧痛，逐渐映现出一个单词：地狱。
乔姆不想再白找皮肉之痛。深坑就是它所指的地狱，它想回去。乔姆围绕它转了一圈，它双腿就像两座大山牢牢扎在地面，乔姆穿上它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至少是“吨”来计量的单位。
乔姆想着或许可以再穿几秒试试，但这盔甲会不会故意耍他？要他穿着几吨的东西跳下无底洞，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吧。乔姆只是有股直觉，人们在面临艰难选择的时候通常都会有这种神秘的指引，这种指引让人们推翻他们所想的，告诉人们这是错的，并指给自己唯一正确的选择，而这选择偏偏是之前放弃的。许多时候，这种神秘的指引都会帮助人逢凶化吉，人们却很少采用它，最终还是选择了错误的那方。
乔姆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他深吸一口气，在精神状态与身体状态都极度糟糕的情况下进入这身装甲。一瞬间他达到疯狂的临界点！耳边不断响起人类无法描述的低语，那些声音交织错杂，仿佛野兽在怒吼！乔姆依稀听见几句瘆人的谈话：
“现在他属于我了！”“他的身体！我要他的心脏！”
“那我要眼睛！”
“我要肠子和**！”
无数涌动的魔影，已经在谈论如何瓜分乔姆身上每块部分。
乔姆像是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他的潜意识也淡薄了。
我......
我......
我有自信在任何战役中生存下来。
到现在为止都是这样。
进监狱之前也是......
无论是多么惨烈的战斗，我一定能独自生存下来。
这次也是。
但是，我却从很久以前就死了！
我曾经企图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她也死了。
我一直战斗至今，究竟是为了什么？
——“唰唰唰！”魔影们愈发高大，它们背后古怪的翎羽深深扎进乔姆的肉体，仿佛要将他吸干一样。
神啊。
你们从未实现我的要求。
你们从未给过我实质的帮助，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们带走了我生存唯一的意义...
只是觉得，我不该死.....
让你们这些混蛋神看看，我活得多么生龙活虎。
乔姆精神一振，整个人被拉回现实当中！他惊觉自己已在半空当中，装甲将他弹出，乔姆摔到坑边上，看着那副狰狞的毁灭装甲堕入深渊。
就像之前的东西一样，很久没有听到声音。
这下面，难道真是活生生的地狱？
乔姆晃了晃脑袋，用干净的布擦掉身上血污，喝了半瓶水，整顿精神继续上路，但靠近深坑的影响还残留在脑海里，让他每步路都不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