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烙印的人
“嘘。”
隧道内浮现一片巨大的黑影。
它由无数尸骸堆积而成，克鲁泡特金站的人们、死去的强盗佣兵、乃至于红衣怪客最原始的形态......它们的皮毛骨血汇聚在一起，形成如此巨大的怪物。
它连红衣怪客都能控制，每幅躯壳的身体都已开裂，冒出血红色的肉柱，滚滚黑烟就从里边喷薄而出。
怪物的行动非常迟缓，但它几乎占据了半边隧道，以惊人的势头冲杀过来。
她将剑秉直，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蕴含着恐怖的杀机。
人体639块肌肉的力量全都集中于一线，就在怪物撕开血盆大口的时刻，这柄剑也发出撕裂风声的浑响。
极致的暴力与速度！
血肉内脏爆裂开来，剑锋削去怪物整个“头颅”。这只巨大的头颅是由无数尸骸累积而成，各种生物的肚肠洒落在地，鲜血就像河流般源源不绝。
血的气味非常浓烈。
腐血、坏血、污血......这头怪物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血熔炉，所有生物的皮毛骨血丢在里面，熔成恶臭的浊液。
怪物的无头身躯在隧道中发狂！周围的石壁出现裂纹，大量石砾滚落下来，将怪物的尸体砸得血肉迸溅。
黑雾从怪物的伤口中源源不绝地喷发出来，它体内仍在产生某种奇异的化学反应。
雾是毒雾。
乔姆的呼吸道仿佛正在发炎，他暴露出来的皮肤也出现红肿。
这是芥子气的症状。
苏联军队把芥子气称为“腐烂恶魔”，尤其在二战时期，这种恐怖的生化武器给所有前线士兵带来可怕的梦魇。芥子气并不会直接置人于死地，它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吸入者先是呼吸道溃烂，内脏衰竭，然后连皮肤、头发、指甲都逐渐脱落......
眼前这头怪物并不单单过来复仇，它只是被驱来的血肉机器，散发着恐怖与绝望。
“不，不。不！”无数人形从尸骸上挣扎而起，他们的皮肉迅速溃烂，临死前发出将近绝望的怒吼。他们融化的血肉就滴入那些“烟囱”，使得其进一步生长。
这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隧道前后已被黑雾吞噬。
哪怕他们能跑出去，多少也会受到芥子气的毒害。
它还未真正出现，只是驱动这头巨兽发动自杀式袭击。
整条隧道弥散着血肉的腐臭味，有些尸体已经溃烂生脓，不成人形。乔姆剧烈地咳嗽，但仍紧紧捂着绷带，不让毒素攻入肺脏。
隧道尽头出现一头披鳞带甲的蜥蜴，乔姆认得那双眼睛。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一见乔姆，展开四蹄飞奔过来。
它正是之前诞生的魔怪，这才过了多久？乔姆从昏迷到醒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那人类婴孩大小的怪物已经成长为十二尺的猛兽。
大剑猛啸而出！
它妄图用血盆大口擎住此剑，却没料到这柄剑所蕴藏的恐怖力量。
这么沉、这么锋利......它简直不像是剑，而是一团黑色的火焰！
魔怪下颌被齐刷刷削掉，它同时拍出巨大的利爪！
女猎人不可思议般地稳住脚跟，甩出更凶猛的第二剑。
这是一场绝命赌博。
她本可以选择避开，但她没有。
如果她的剑没办法先粉碎怪物的头颅，怪物的利爪定会将她撕得血肉模糊。
“咣！”
厚重的声响在隧道内回荡。
剑锋像是斩到钢铁，她轰碎魔怪半颗头颅，整具斜帽也被利爪撕成齑粉。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乔姆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眼，就像日落时的残阳。这双眼里恍惚失去人类的感情，只剩下冰冷与决绝。
魔怪自恃铜皮铁骨，却没料到这般下场。女猎人反手砍出第三剑，斩下魔怪血淋淋的胳膊，魔怪怒啸一声，猎人侧身闪避，身后墙壁被炸得粉碎。就这间隙之间，怪物抽出粗壮的长尾扫向猎人头颅。
猎人被击飞十几米。
眼下魔怪又隐匿进黑雾当中。
乔姆条件反射似的感到危险，他猛然回头，只看见半颗被劈碎的蜥蜴头颅。
“蹲下！”
大剑横飞过来，恐怖的力量竟将蜥蜴魔怪钉死在墙壁上。乔姆顺势刺向怪物的胸膛，钢刀竟折断了！
这把乔姆用来屠杀无数怪物的钢刀骤然断裂，破碎的铁片划开乔姆的手。魔怪忽然张开大嘴，口中弹出一条长满倒钩的长舌，乔姆还未看清，一柄飞刀将舌头也钉死在墙壁上。
魔怪竭力挣扎，但它的身体竟在消融。
这柄大剑所带有的毒素又开始发挥作用，它由内而外地开始腐化，那些坚韧如钢铁的鳞片也不断脱落。
女猎人推开乔姆，一手拔下大剑，斩下最后一击。
整片墙壁隆隆作颤。
墙上裂开一道长达数米的痕迹，这头蜥蜴形态的魔怪终于倒下。
诡异的是，散发黑雾的肉柱也开始迅速萎缩。
仿佛随着魔怪生命的终结，它所赋予的一些神秘魔力也会消失。这些究竟是变异的生物，还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魔物，乔姆实在有些弄不清楚了。
猎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用某种特质的刮骨刀在魔怪尸体上摸索着什么。片刻，她拿出一支塞着木塞的玻璃瓶，将怪物的髓液与血存入其中。
与她战斗时的动作不同，她现在就像在手术室操刀的医生，每个动作都那么严谨。
这头身高十二尺的巨大魔怪，却只淬出两瓶原液。
接下来她做出更令人费解的举动。
她居然取出一支纯银的针管，吸入三分之一的血质，然后注射进入自己的动脉。
她浑身猛烈地痉挛。
但她靠着某种坚韧的意志，抑制住这股痉挛。她拉起地上破碎的斜帽，将自己的面孔遮挡在阴影当中。乔姆还记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它是那么深邃而神秘。
乔姆说：“你把怪物的血打进自己身体里。”
女猎人解开手套，那副上等皮革制成的手套下面是一双近乎惨白的手。
没有一丝血色。
看起来就像哥特油画里贵族女人的手。
她翻开手掌，上面赫然一道鲜红色的“烙印”。
“我与你一样，它不会因为时间而愈合，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开裂、流血，吸引黑暗中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