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元凶

鼠老大每跑几步，就会停下来等待乔姆。

乔姆的伤口疼痛无比，好似水汞抽击着他的创口，在地面留下一排血脚印。

每当此时，鼠老大就回头吱吱地叫，仿佛给他加油打气，叫他不要跌倒在这条幽暗狭窄的下水道。

乔姆猛然看见一个黑影。

他加快脚步，黑影又消散无踪。每次他将要追上黑影，黑影就会消失，仿佛某位不屈的灵魂在指引他前进。

他能感到这个黑影并无恶意，黑影好像非常虚弱，是个受伤严重的男人模样。

鼠老大忽然停在半路，它扬起前身看看乔姆，又转头看向墙壁另一端。乔姆抚摸墙壁，并无异样，这就是一堵水泥砖石砌成的墙壁罢了。他看看鼠老大，鼠老大咬着他的裤脚，使劲往墙上拽，谁料布料松散，鼠老大撕破裤腿，摔了个底朝天。

乔姆笑出声来。

他叩动墙壁，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正此时，一道黑影穿过乔姆的身体，径直穿过墙壁。乔姆想要捉住他，可黑影就像一缕烟尘，轻盈而无形，难以捉摸。

乔姆见那黑影像个男人。

这个男人披着兜帽，身穿皮衣，身上绑满了枷锁与刀剑，背后是杆老式杠杆枪。他的脚步非常稳健，使人怀疑就算前面布满荆棘，他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乔姆用肩膀撞塌墙壁。

随着砖石滚落，里面居然出现隔空的密室。

密室中央是只躺椅。

坐在椅子上的怪人紧紧盯着乔姆。

这个人一定死去很久，连他的手指都化为骷髅。他左手擎长枪，右手收入衣襟，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中。

他的骨架仍然屹立不倒，从其宽阔的肩膀可以窥见他生前是位孔武有力的男性。

乔姆抬起他的手臂，整具骨架仍然稳稳地坐在座椅上。他仿佛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将墙砌好，最后一个人孤独地死在这里。

乔姆拉开骷髅胸前的衣襟，只看见他肋骨几乎粉碎，好像有某种生物破体而出，与此同时，一本日记掉落在地。

署名格斯。

乔姆简略翻过几页，觉得这个家伙的身份更是扑朔迷离。他老家在欧洲，这位孤独的旅人曾经横跨大半个地球，为了对抗一种神秘而古老的生物。

他提到古籍中那些有关“吸血鬼”与“狼人”等嗜血生物的记载。

还有一种神秘的职业。

「异类诞生之初，猎人也握紧了他的猎枪。」这本日记所记载的，是历史上第一名猎人“格斯”的故事。他凭借一己之力与这些“异类”搏杀，找遍每个黑暗的角落将它们斩杀。

或许异类就是红衣怪客带来的灾难。

乔姆无法估测这名猎人有多强大，他所记载的异类不乏希腊神话中所提及的半神，甚至是北欧神话中的怪物。九头蛇许德拉，狮身人面兽......原来这一切都有规迹可循。猎人杀死并记载了每名猎物的弱点，以及他的想法，这些杂乱的笔章，有些纸页还带血。乔姆见过垒尸者，红衣怪客有聚合生物组织并继承生物特性的本事。想想看那些史诗怪物，九头蛇或许是九条巨蟒被寄生，狮身人面兽则是雄狮与骁勇的古代战士所融合，这样一来，在只有冷兵器与弓箭的时代，人们确实对红衣怪客所寄生的异类敬若神明。

时代在变化，但唯一不变的，是人类勇于探索的心。

格斯一个人曾杀死无数史诗生物，强得可怕，他又是怎么死的？

乔姆解开他的衣服，发现骨骼仍然紧实，说明死前他仍处于壮年，推测30-50岁之间。乔姆将日记翻到最后，格斯最后的敌人是“白翼恶魔”。

斯堪的纳维亚的恶魔。

在北欧神话体系当中，最高等级的恶魔拥有一双洁净无暇的白翼，当它展开之时，好像夜晚的又一轮明月。相反，正义的“天使”却披着比黑夜更幽邃的翅膀。用格斯的话讲：“它用光吸引猎物，趋于对光原始的渴望，然后用它美丽的肢体将猎物缠绕至死。”

史上第一名猎人，史上最后一名猎人。

他的出现与消亡都不曾被世人知晓。

乔姆发现格斯的骨架虽在，可他的内脏血肉全都消失。没有任何干瘪遗留的腐质，好像就是从他体内钻出来的东西同时捎走他的血肉。

会不会就是红衣怪客？

就在猎人讨伐白翼恶魔的那一遭，连他也被寄生了。那么从他体内跑出来的，就是偷走格斯知识与血肉的白翼恶魔。

世上容不下恐怖如斯的个体。

再说这里是间密室，哪里容得下那只破体而出的怪物？乔姆将猎人的骨架抱起来，稳稳地铺在地上。鼠老大一下子冲过来，围着尸骨吱吱大叫。

想必在格斯濒死的日子里，鼠老大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

这名传奇猎人追踪怪物来到诺斯科地铁，既然死的是他，那只能说明北欧神话里的怪物还活着。

是它！

乔姆想到虫潮，那个强大无比的个体就是驱动虫潮的元凶。是它散发的恐惧使群虫癫狂，是它察觉到隧道被打开，从茧里苏醒过来。

猎人尸骨下埋藏的只是一个又一个谜团。

乔姆扳下他的杠杆枪，这种古老枪支上弹麻烦，射程不远，后坐力和重量却很恐怖。猎人身上满是刀具，短剑、飞刀，这些利器不屑于数十年的磨砺，锋芒依在。乔姆深深感到这个“格斯”实力深不可测，他就凭着这些古老的武器斩杀无数毒蛇猛兽，更别提那些神话中“如山大”、“如海高”的史诗巨兽。

乔姆拿走的不仅仅是他的武器，还承载着他的意志。

鼠老大见乔姆拿走格斯的东西，窜上去撕咬他的手，乔姆让它咬着。它一定与格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以至于它一直想办法弄开这堵墙。

鼠老大毕竟非常老了，它的牙齿疏松无力，它的双眼也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渐渐地它松了嘴，竟也老死在旁边。

有些时候人还不如动物。

乔姆见过失去主人的猫狗蜷缩在角落里不食不饮等死，自己却没来得及见上亲人最后一面。

他振奋精神，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

他要进攻。

一直以来，克鲁泡特金站都在防守，他必须开始进攻。因为克鲁泡特金站的兵力还没灭亡，还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