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人蚤

湿冷的下水道尽头是扇闸门。

用来防止过多雨水，匣门需达到防洪抗压的级别。乔姆伸手扳住轮盘，他的肌肉在颤抖，普通人连双手都无法解开尘封的闸门，更别提乔姆这个身负重伤，手臂还在流血的将死之人。

匣门传出刺耳的噪音。

起先出现一丝缝隙，缝隙逐渐扩大，最终整扇闸门都被打开。

乔姆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他将手电筒对准门外，只窥见一条极不平整的水道。水道呈45度斜坡，不少雨水冲刷下来，瞬间没过乔姆的小腿。

冰寒刺骨的雨水使乔姆重振精神，他走出匣门，看着这些奔涌而下的雨水。这里是完整的地下设施，有什么通往地表的缝口，将雨水引入这里。这座古老的地铁还隐藏着诸多秘密，它的出口、入口恐怕连高层的工程师也没弄明白究竟有几个。

乔姆觉得地表生物有可能乘虚而入，小小的豁口，却可能衍变为温泉关后面的密道。

乔姆拉动旁边的短梯。

像这种地下水路，旁边都有伸缩扶梯方便工人维修。这种设备在上世纪50年代才被引进，猎人格斯也是从那时候涉足诺斯科地铁遇害。

乔姆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他用单臂紧紧拖着扶梯，然后将梯子无声地柱在地上。

他一只受伤的手臂，却要拉起两百多斤的重量，难度可想而知。

乔姆一声不吭地往上爬，渐渐地发现水流不太对劲。

他衔着手电筒，见水流愈发鲜红，飞流直下。

那分明是血。

乔姆将手电筒蒙入衣服，看见上方竟然有只硕大的虫影。那并非幼体，细看之下，它肥硕的身躯竟然连接着人体。它在啃食着某种生物的血肉，鲜血被雨水冲入水道。

怪物猛然回头。

它就盯着水道下面，乔姆紧紧贴着墙壁，听见那头怪物沉重的脚步声。拥有如此肥硕的身躯，想必行动非常迟缓。

怪物腿部肌肉忽然绷紧，猛地一跃！飞扑到水道尽头，它口中伸出尖锐的长刺，刚刚靠近扶梯，忽然乔姆一把攥住它的口器，借势将它往下摔！怪物肥硕的身躯因为巨大的惯性摔下地面，这个45度的斜坡使它一路往下滑。

乔姆迅速爬上梯子，将这条梯子踹下去！梯角压入怪物巨大的肚皮，大量血浆喷溅而出。

乔姆超强一瘸一拐地奔跑，只听见身后传来怪物的嘶鸣，半条梯子飞过来险些砸碎他脑袋，然后巨大的黑影跳上斜坡，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冲撞过来！

乔姆侧身闪过，怪物竟将墙壁撞得粉碎，自己也撞得满面鲜血。

这东西就像跳蚤。

身体肥胖却灵活，对着乔姆穷追不舍。乔姆看见前面就是另一道闸门，他拼尽力气拉动转盘，闸门出现小小的开口。

怪物却已蹦过来！

乔姆咬出手电筒照它，怪物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吓得怔住，其丑陋面目也暴露无遗。

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模样。

她赤、裸着上身，从盆骨附近被截断，与肥蠕蠕的虫身融合在一起。那道接口满是血红色的结痂，看起来就像用麻绳粗暴地缝合在一起。

半虫半人。

一头已经产生了畸形变化的幼虫，它甚至拥有跳蚤般强劲有力的腿，它的捕食方式是否也和跳蚤一样恐怖？女人双目裂开，从里面钻出血红色的神经，她口里甚至喷出污浊恶臭的血液，好像要把乔姆拖入地狱的深渊。

闸门已经打开半边，乔姆挤进去半个身子。

人蚤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拉住乔姆的袖子，如此枯瘦的臂膀竟有着恐怖的力量！乔姆反手一刀割破袖口，整个人冲进匣门，马上将门关闭。

那怪物却将几条手臂抓进门内。

乔姆硬要关门，可人蚤的手臂力量惊人，居然能将大门一寸寸撼开。乔姆怒吼一声，最终还是将闸门无情地拉上，几条手臂被他硬生生轧断！

乔姆赶紧转下门盘。

门外传来怪物的嘶吼，“咚！”“咚！”“咣咣，咚！”怪物将闸门撞出数个凹坑。

乔姆盯着地上的残肢，它们所流出的血液，根本就是死人的血，那股恶臭心酸的气味近乎使人昏厥。手臂还在痉挛，乔姆将其碾碎，发现自己身处于某种未知的空间。

这里是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

沿着台阶往上走，四面都是十平米隔开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宿舍、床铺。乔姆走进其中一个房间，房间内配有铁质衣柜，衣柜旁边放着木箱。乔姆拉开衣柜，里边放着撬棍，他一脚踩住木箱，一只手将木板撬开，里面是干净的被褥，还有套古老的洗漱用具。

军绿色的毛巾和铁杯子，这些都是上世纪的军备。

乔姆很快意识到身处一处防御设施。

也许这才是诺斯科地铁的真正作用，不止防核，还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幸存者。

本来乔姆觉得斥巨资专门建造末日地铁是件耗时耗力不讨好的事情，现在看来，他们倒真得聪明。

按照推算的路线，乔姆直接爬出宿舍。

宿舍的出口极其隐蔽，竟然就在克鲁泡特金站的某处墙壁后面，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没法发现。乔姆走入空旷的隧道，这里曾是克鲁泡特金站失守的地段。站内失火了，烟味弥散过来，十分呛人。

远处的克鲁泡特金站沦为一团火焰。

它的一切都在愤怒中燃烧。

所有的所有很快沦为灰烬，那些猩红色的灰烬，忽闪忽闪，好像死者愤怒的眼睛。

“唔！咕噜噜！”

竟然有车子从隧道另一头开来，乔姆藏入门后，发现车上面走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和女孩。

这个男人不是何人，正是维克多。

维克多嘟囔着：“他们沦陷了，我们别走那里，太危险了。”他打开车门，绅士地请女人和女孩下来，然后打开手电筒照着墙壁。他忽然间发现了什么，挥手道：“往这来！”

他打开了通往宿舍的隐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