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孤岛的妻子(后篇)
夜深看着病床边那已经收拢好的白净帘子,很久以前他来的时候就注意过它,但却从来没开口问过,只以为那是病房的标准配置。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秦瑶歌怎么可能八个月都没进行过身体清洁呢?应该说是从没撞见过因而忽略了这一点的夜深自己犯蠢而已。
他有些局促地搬过凳子坐到床边,有些讨好地笑了笑。
秦瑶歌刚刚伸手把桌上的那一摞漫画书整理好。刚才阮子衿只是将它们捡起来,却没有码整齐。她侧着身体做这些动作其实很费事,而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或许她只是不想和夜深对视,以逃避刚才那种稍显尴尬的氛围。
但这点儿小活还能耽搁多久?最终她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
愣在了那里。
一无所知的夜深还在纠结着这种时候要说些什么话当作开场白比较好,却见秦瑶歌的眼神在瞬间完成了一系列复杂的变化。
“呃……怎么了?”他又下意识摸了摸脸,“没多热啊……真的很红吗?”
秦瑶歌眯起眼睛,扭过头去,低头盯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相互纠缠的双手,用有些机械般的语气说道:
“……你流鼻血了。”
沉默。
夜深不动声色地从病床头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孔,然后把染血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秦瑶歌淡淡地望了他一眼,说:
“还有。”
再擦。
又是一阵沉默。
“对不起。”夜深尽量用轻描淡写的态度说,“我不是故意……”
“别说了。”
“一开始我看到这里拉着帘子就应该反应过来的,没有想到这点是我的错。而且我保证——”
“我让你别、说、了!”
秦瑶歌瞪着他,语气带了些凶狠的意味。夜深讪讪地闭了嘴。
他半是愧疚半是委屈地低头坐在那里,看上去像是被主人责骂的小狗。秦瑶歌再次把视线转开,用硬装出来的大度样子说道:“没关系,我没生你的气。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尽管蓄水池提供的饮食并不缺乏营养,但八个月的监禁疗养生活还是让秦瑶歌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现在她的身材完全走了样,那双结实紧绷的大腿也因长时间没有运动而变得松松垮垮的。她只比夜深大几个月,现在看来却像是有四十岁了。
但人们总是无法将倾注了“感情”的对象和其它人一视同仁,夜深当然也是如此。打个比方,就像是一名妇科医生,平日里在工作中对女性的身体早已司空见惯,但某一天遇到了心仪的女孩,哪怕只是拉拉手都会让他脸红心跳。夜深面对秦瑶歌时也是如此。
所以他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忙慌地争辩起来:
“谁说没什么好看的?我就觉得——”
两人的视线相触。秦瑶歌眨了眨眼睛,夜深讷讷地张着嘴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说什么好呢?按照他的意思,当然是想说秦瑶歌仍旧很好看——在他心里,因为是带有“主观”性质的看法,所以这算不上说谎。但把这种话直白地说出口,岂不就像是承认刚才“确实看到了什么”吗?啊……虽然那也是事实啦,但就算这样……
我到底是在烦恼些什么啊?!
夜深少见地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移开了视线。这份纠结的样子落在秦瑶歌的眼中,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她想着。自前年向她求婚之后,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笨拙不堪。
她忽然回想起过去的某件事情。那是在她和夜深结婚后不久的一个雨天,她和交大心理咨询室的同事们聚餐,回家时天色已晚,细密的雨丝在风中飞扬着。刚好有一位男同事也住在妇幼保健院附近,便邀请她一路回家。她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到家后还请那人去楼上做客。
夜深是网络写手,平日里就坐在自己的房间码字,像这样的天气他更没有外出的理由,但那天晚上他却少见地不在家。秦瑶歌只是疑惑了一下,并没有多想什么。她为男同事冲了咖啡,谈天说地,讲些办公室八卦,约摸二十分钟后,夜深拿着一把伞开门进屋。
面前的一幕让他愣了一会儿,好像有些把握不准状况。秦瑶歌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她很平常地为两名男性相互介绍。不久那位男同事离去后,夜深站在客厅正中央,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瑶歌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问,“你之前做什么去了?外面还下着雨呢……”
“哦……”夜深支支吾吾,“我……去公交站想接你来着……”
“接我?”秦瑶歌看了他一会儿,“可都这么晚了……”
夜深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他没做更多的解释,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小时后秦瑶歌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才从陆续打来的电话中知道今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傍晚时分,夜深发现外面下起了雨,又想起秦瑶歌今天没有带伞,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拿上雨伞跑去了附近的公交站。秦瑶歌晚上下班会坐公交回来,在夜深的构想中,和新婚妻子一同在夜雨中漫步,或许会是件浪漫的事吧。
可是他在雨中等了将近两小时也没有等到秦瑶歌,这是理所当然的,她今晚和同事们聚餐呢。他试着拨打秦瑶歌的电话,但很不巧,她的手机没电了,自然不可能打得通。
夜深陷入了惶恐之中。他打电话给自己仅知的几位秦瑶歌的熟人,给交大心理咨询室的座机,最后甚至打给自己的兄长夜永咲,让他做好发动警力进行寻人的准备。
如果他没有在家中看到妻子安然无恙的身影,或许明天——不,当夜程都就会因此而不得安宁吧。
秦瑶歌接电话接得头昏脑胀,就连看似和夜深关系不好的夜永咭也叮嘱了她半天才总算挂断。这件事一开始让她觉得有点儿可笑,但其中却又有些细微之处让她耿耿于怀。她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咂摸着这里面的味道。
然后她想到——
或许她和夜深,对这场婚姻的态度是全然不同的。
因为是“协议婚姻”,所以相互之间只要把对方当成是“朋友”——或者说“室友”来对待就好。秦瑶歌本人就是这么做的,朋友之间不需要大事小事都一一报备,所以她和同事去吃饭没有告诉夜深,晚归后发现家里没人也没有主动联系他,甚至和男同事在家中独处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但夜深却不是这样。他对她也像朋友一样尊重,但却像是真正的丈夫一样负起了责任。
秦瑶歌回想着结婚以来的一些事情。夜深总是坐在他自己的小房间中码字,唯独秦瑶歌看电视时,他会托着笔记本来到沙发上和她坐到一起;偶尔,他会以“思考情节”为借口站在门边,偷瞄着秦瑶歌在厨房中忙碌的背影,被发现后假装不经意地转过头去;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要和谁见面……都会和她知会一声;她认识的人对他的评价说好点是“稳重”,说难听点就是“阴沉”,但唯独在她面前,他总是表现得有些笨拙、羞涩,甚至狼狈不堪。
他对这场婚姻是真正投注了心力的。
秦瑶歌默默地起身,再次煮了一壶咖啡,走到夜深的房间门前。
“我可以进去吗?”——她想要这么问,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走了进去,反正门是开着的。和她不同,夜深的房门总是敞开的。她把咖啡壶放在桌上,取来杯子为他倒上热饮,然后坐到他的床边。在这过程中夜深停止了码字的动作,一言不发地凝望着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的感情。
那天晚上他们都聊了些什么,秦瑶歌早已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对夜深做了一个简单而普通的承诺——“下次如果晚回来,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对于夜深来说,有这一句,或许便胜过千言万语。
不过再后来,她和夜深确实体验了一回雨中漫步的感觉。老实说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因为这个完全没经验的男人准备的居然是一把小巧的女士用伞,仅能勉强遮住一人。一般情侣间一同撑伞,男士总会将伞微微偏向女孩那边,保证她不被雨水淋湿,而自己保住半边身体就好。但夜深这个笨蛋,只顾着手忙脚乱地给秦瑶歌撑伞,又好像怕紧贴在一起不太礼貌似的,硬是要和她隔开一点距离。
在旁人看来,这对年轻人绝对不是什么新婚夫妇,恐怕是哪里的富家小姐和他们家可怜的司机。
夜深整个人在雨里淋了将近半个小时,事后差点儿生了肺炎。
每每回想起这件事,秦瑶歌都会忍俊不禁。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了一年。一年期满后,根据协议,秦瑶歌决定和他离婚。
并不是觉得他不好。一年下来,她对这个男人也有了足够的了解,也曾生出过妥协的想法——“和这个人一起过一辈子也没问题”,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只是六十分及格线的话,世上大多数男人都可以满足要求。
就像是伊坂幸太郎的《金色梦乡》中的那个比喻——
小孩子作业本上会出现的有红花图案的盖章,有“做得好”和“做得非常好”两种。这两者看似很像,但却是存在着差距的。只要稍微动动手,随便哪个孩子都能够从老师那里拿到“做得好”的盖章,但要想在作业本上看到后者,心血、灵感与天赋,所有这些元素缺一不可。
和夜深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他偶尔也会有让她心动的时刻。但秦瑶歌还是不免会生出如樋口晴子一般的想法:和夜深在一起,即便一路走到最后,他们能得到的,顶多也只能是“做得好”而已。
而她想要的,是那朵写着“做得非常好”的小红花。
安于现状未尝不是一种选择,但秦瑶歌还很年轻,她想要再多走走看看。
于是她打好了协议书,两人在一个下午坐上了那辆一去无回的公交车。自那以后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他们终究是没能离婚。不知为何,每次想到这点,秦瑶歌心里就有一点庆幸。尽管她明知道,即便他们已经是陌路之人,夜深仍然会为了她留在雨色深红里。
如果是现在呢?现在若能从蓄水池里离开的话,她还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吗?
秦瑶歌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的丈夫。他正在和她讲述近来“外界”发生的事情,包括前几天他又没来由地挨了妹妹永咭的一顿暴打。
秦瑶歌随意地应着。
现在也还是一样。她想着。哪怕再过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你们能拿到的,仍然只是“做得好”而已。
可那又怎么样呢?
秦瑶歌。她对自己说。在这个世上,能帮你拿到“做得非常好”的人可能有很多,但会为了不让你退学,甘冒被开除的危险去校长办公室偷改试卷成绩的男孩,或许只有那么一个。
况且在人生这所学校中,一旦被命运的校长抓到,可不是叫次家长就能了事的。
看着这个男人的脸,她不会有心跳不已的感觉,只是一片平静,一片安宁。
虽然不是她一眼看去就中意的那种类型,但也不会讨厌。
再看上一百年也不会讨厌。
即便离开了这里,如果未来没有夜深陪伴会怎么样呢?
他在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激动,也没什么炽热的感情;但如果他消失了,秦瑶歌一定会觉得不自然,甚至惶恐不安。即便他并非“必要”,即便没有他,秦瑶歌也能够好好生活下去,但——
就像是人生中缺少了一半。
就像是心中空掉了一半。
现在对于她来说,夜深已经是这种程度的“重要之人”了。
或许这就是“夫妻”吧?
秦瑶歌有些困惑,又有点想笑,只是笑不出来。
该说是奇怪还是讽刺呢?
居然是这种不合理的境遇,让她体验到了身为妻子的感觉……爱与被爱的感觉……
明明他们连“情侣”的阶段都没有经过。
也许有人会说,这不是“爱”,只是一种“感激”的心理在作祟而已。秦瑶歌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觉得那样也无所谓。是的,就算只是“感激”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很多美丽的故事最初都是由其它感情引起的,她并不觉得排斥。
如果……在离开这里之后,也能够和他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秦瑶歌?”
“啊?”
突然听到他的呼唤,她不由得一怔。
“……怎么了?”
“呃,没……”夜深挠了挠头,“只是感觉你刚才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唔……没有啊。”
秦瑶歌脸色发红,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关于刚才脑海里萦绕的那些事情,她并不想对夜深说。为此,她逃避般绕到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听乐正小姐说,我的药品申请已经开始走动了,是吧?”
夜深点了点头:“嗯,不会很久了。我会再努努力,争取让它更早一点下来。”
“别太勉强自己……”秦瑶歌的声音温柔婉转,“都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了,再多等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不如说,现在有了个盼头,有了点儿希望,我已经觉得安心多了。”
夜深口中答应着。他当然不会把这药品申请流程上的其它麻烦告诉秦瑶歌,这种时候没必要给她多添心思。
话说……
秦瑶歌提到了乐正唯,这让夜深的心念流转,想到了一些一直梗在心里的事情。
关于乐正唯的态度……
在上次事件中,产生的那种朦胧的不安,直到现在也没能化解,而且随着时间的前行,这种灰色的心绪似乎愈加沉重了。
乐正唯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数月之前,是她从事件中救下了自己和秦瑶歌,而且不管是保住秦瑶歌的性命还是让自己加入送葬者小队,都是违背陆天鸣意愿的决定。虽然他们本来关系就不好,但宁愿得罪那个男人也要保护夜深和秦瑶歌,再加上之后她在夜深面前表现出的那种为了没能救下的无辜者而后悔悲戚的态度……所有这些都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一位温柔慈爱的女性。
但七月份的那次任务,虽然采取放任态度而使得林威等人被杀害是夜深的决定,但乐正唯并未出言阻止,只是冷眼旁观……直到最后她好像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用“吓到了”这样的话语轻描淡写地带过。即便林威等人是罪有应得,她这种态度还是让夜深感到了些许反差。只不过那时他满脑子都是秦瑶歌的事情,故而没有进行深入的思考。
直到这次,乐正唯又决定将路以真送入地下五层,以此来换取德梅斯教授的帮助。
不管怎么看,路以真都是一个无辜的男人,就和当初被卷入事件的夜深一样。如果说是他和简如薇吵架因而间接导致了对方的死亡,以此来判他有罪的话,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几个不该死的男人了。明明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为何乐正唯在对待夜深和路以真的态度上,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诚然,这一行为对为秦瑶歌申请药品提供了莫大的帮助。难道是因为亲疏有别?因为她先认识了夜深和秦瑶歌,和他们的感情更深一些,所以为了他们考虑,而牺牲了素不相识的路以真?
……说不通。
她的表现反差太大,让夜深无法不去产生疑虑。
他有心当面去问,去和乐正唯坦诚地交谈一次,却又怕这种直白的问题会伤害她的感情。夜深一直有种感觉——乐正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他。按理说他也不应该怀疑她,可这种不安定的思虑总让他烦闷不堪。
或许……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他不由得认真地思考起来。
……
夜深在十点半钟准时到达送葬者的那间小会议室。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人,余下的几名成员都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去你媳妇那儿了?”舒琳横躺在单人沙发上,两手抱在脑后,双腿搭在沙发扶手上,马裤下白皙的小腿有节奏地晃荡着,“秦姐姐怎么样了?”
“老样子。”夜深随口答着,坐到了长沙发上。
左边跟他坐在一起的是齐思诚,这个平头男少见地没有打对他来说比一日三餐还重要的手游,右边单人沙发上则是冷若冰霜的蓝冰雨,两人都在注视着手上的纸质文件。乐正唯坐在他对面,正拿着一支中性笔在她的那份文件上写写画画。
“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乐正唯作为送葬者小队名义上的“Leader”,组织会议这种事当然不能大权旁落。
“这些是信息部门那边发过来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乐正唯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份文件,显然这是属于夜深的那份,“大概翻阅一下吧。不过这次任务还有几个小重点,资料上没有写,是我自己想到的。这次开会主要就是说一下这部分内容。”
夜深从乐正唯身上移开目光,把先前的那些杂念暂时抛开,现在还不是谈那些事的时候。
他点点头拿起资料。
“对了,这一次搭档出任务的是你们俩……”乐正唯伸手点指着两人,“夜深,和……蓝冰雨。你们先认识一下?”
对着两个已经见面数月的人说“认识一下”,这话听起来可真是颇为怪异。但夜深却觉得她说得没错。直到现在,他对蓝冰雨的所有了解都可以简单归为两条:第一,她不爱说话;第二,她拥有着灵视能力中相当高等的“斩灵眼”。他不知道对方对他自己又有多少了解。总而言之,他觉得最好还是多交流一下,即便无法相互信赖,好歹在遇到危险时,要能够拥有一定的行动默契吧?
所以他对着坐在右侧的美丽少女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夜深。通灵眼。虽然已经见过不少次,不过好像还没做过这么正经的自我介绍吧?呵呵……”
蓝冰雨微微抬起头来,那剪水双眸与夜深的眼睛对到一起。夜深注意到她的瞳孔之中,上下左右各有一道浅浅的痕迹,那就是斩灵眼的外像吗?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楚。不过在那之前……
夜深忍住了打冷颤的冲动。
少女的美貌是毫无疑问的。她的双目清澈有如两汪泉眼,上方是弯月般的细眉,往下则是小巧的鼻头和淡粉色的双唇,那唇形宛如一道勾人食欲的甜点,莫说男人,便是女人看到了,也说不定想要舔舔舌头一口把它吞进肚里去。她精致的五官与色泽温润的肌肤相配,单是这一张面孔便足以倾倒众生。
出于礼貌,夜深并没有去注视她颈部以下的身体,但仅凭之前的印象,他也能清楚地记得蓝冰雨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她的美和乐正唯的美是不同的,这种美可以描述,可以归类,在通常美之中,她已经接近了极限。
如果她的眼神不那么寒冷空洞的话,或许这种美艳程度又可以提升一个档次吧?
夜深咽了一口唾沫。
蓝冰雨看他的目光中,似乎不带有任何感情。那不是看人的眼神,当然也不像是在看虫子——大多数人看到虫子往往也会流露出些许厌恶,但她没有。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夜深的身体,注视着他身后沙发上的某一点。一个人看沙发需要产生什么感情呢?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和夜深握手的意思。
夜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大约有半分钟左右。乐正唯抿着嘴唇,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只能低下头去注视着自己手上的资料。舒琳“噗嗤”笑了一声。齐思诚也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着“哎呀哎呀”。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夜深收回手去,尽量大度地耸了耸肩。
在他完成这动作的同时,蓝冰雨那一直紧闭的双唇终于打开,与她面色同样冰冷的话语伴随着悦耳的嗓音传了过来——
“……别碍事。”
她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