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墨城赤河
两个胖子在商人的指挥带领下,毫无怨言地将我们两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大活人扛着翻过一座寂静的小山包,这诡异之地的夜晚,安静的出奇。
山林里并没有蛙鸣鸟叫,只能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匀少主脚步轻盈,走动时并没有声响,我不禁猜想这是他们这类鬼物的特性。
在行走中,匀经过的地方,或紫或蓝的氤氲雾气,都稀薄了许多,或许是跟在他的身后,我并没有多少解除这雾气的机会,周身一点雾气都没有,我暗中测想这就是他们口里鬼气丹中的“鬼气”。
我换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靠着囚笼,即使左右颠簸,也不至于难以忍受,观察着这未知的一切。瘦高的丑陋商人面色本就苍白,在翻过一座小山,气喘吁吁,更显病态。两个胖子却在扛着两个活人的情况下一言不发,大气不喘,更坚定了我对他们并非人类的猜想。
老万仍是打坐姿势,双目依旧紧闭,似在思考,也似不屑睁眼看这漆黑的世界。
翻过小山,便能看见山另一边的道路。一条用石头铺成的大道铺在墨黑的大地上,蜿蜒曲折,石头的灰白色在这漆黑的环境更显突兀。
片刻后,一鬼两囚三人踏上了那条远看宛若银色长河的大道。密密麻麻的小石头,几人走在上面发出欻欻的声响,让这寂静的路途有了些许枯燥陪伴。
我却在这步伐一次次的踏下中对我的命运担忧起来,离开地牢让我内心的不安得到些安慰,但我知道我离开,去向的是更恐怖的未知。
在石头路上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绕过一个峡口,一座漆黑城池印入眼帘,与墨黑大地,蓝黑的云层截然不同的森然乌黑,在雾气微弱的光亮下,有些肃杀的光泽在城墙显露,即使在这以黑为背景的环境中,这座乌黑的巨大城池依旧能显出它的壁垒森严,固城千里。
这绵延近十里的城墙仅几十米也挡住了城内的模样,唯有城内高耸的主殿露出它的森严。
一条可怖的天然长河将墨黑的大地一分为二,也成为了这座墨城天然的护城河。宽逾五十米,从天边尽头来,延伸到天边不见的漆黑中。
河面上有座光亮的长桥横跨,似是进城唯一的通道,像夜晚的月亮,清冷却明亮,散发着清辉。
河水静静流淌,淌的却不是我认知里或透明或青绿的河水,而是一种血液一般猩红的液体,我并不能看到仔细,相隔几里视之仍旧壮观,红色绸带将世界一分为二,城那边是死亡般的庄严肃穆,城这边是将死的枯凉寂寞。
不仅我为这血河和黑城的绝妙搭配震撼,失神,匀少主和奸商这种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和鬼也目不转睛,至于他们眼里的仇恨和期待这些复杂情绪,我并没能看出来。
但我看到老万此时睁开的那炯炯有神的双眼,深邃幽远。
“沙老大,就到这儿吧,这笔交易结束了。”
匀少主说着,接着把从怀里掏出一把翠绿色的带鞘匕首仍给了那个叫做沙老大的商人。
明显这把绿色的匕首就是匀从沙老大这儿将我带走的买资,沙老大双手接过那黑暗中的唯一一抹绿色,阴冷的脸上才漏出一缕笑意,招了招手示意两个行尸走肉将老万和我放下。
这个仍在大口喘息来平复行路劳累的阴冷商人接过匕首并未直接收起来,而是反握手柄,挥舞两下,他的目光一直在那匕首上停留,一副心满意的的模样。
对于他用一把匕首就将我卖掉,我颇为不爽,虽然那武器用我的肉眼都能看出来不凡,我仍有被人当成低贱货物的痛苦。
“老二老三还有厉那个狗日的最近可能会盯的紧,我得赶忙闭关契合好身体,黑袍等我稳住了情况会亲自给你送去。”
“匀少主修为要紧,不必亲自劳烦,差人送来就是。”沙老大明显有些慌了,希望匀赶忙实现诺言,把剩的尾款结了,忙不迭的说道。
匀少主听后那半透明的身体中,飘荡的蓝色鬼火飘荡地越发急促,整个鬼的气势也在攀升,转过头用它那空洞的鬼眼盯着沙老大,似乎在表达它对沙老大反应的不满。
沙老大马上自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用力甚至堪比一开始他把我从第一次见鬼的失魂中打醒。
“匀少主说了便是,小人静候佳音。”
似是为了发泄在匀少主那儿受的气,也似是刚才把玩匕首不过瘾,沙老大左手手执鞘,右手反握匕首,利落地抽出,寒芒一闪,匕首刀刃的寒光让我心底一凉,瞪大双眼看着他大步走来,心底全是抗拒和慌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做出任何动作。
万幸它是走向老万的囚笼,也并非杀人,只是用那森森白刃轻轻地在老万后颈划了一道小血痕,而老万也不抗拒,甚至在刀刃划过他后颈时也只是浑身轻颤。
“匀少主,这老头毕竟是筑了基,该防备些。”
说完他便走过来将我和老万囚笼的铁锁打开,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声响,我迫不及待的推开木头门,倒在那星光般的石头道路上,任由赤裸的身体遭受石头的磕绊,起码此时,我享受了片刻的自由。老万却像是死去了一般,在牢笼里一动不动,还是沙老大亲手打开囚门,将他拖拽出来时,他瘫软在道路上的表现依旧像一个死人。
我正惊讶于那把匕首的神秘,竟然一道小伤口就让人在片刻之内死去,也恐惧着这几人一鬼的杀人手段。老万突然抽搐起来,五官紧皱,神色痛苦,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除平静外的其他表情,确定了老万并没有死去,也让我提着的心稍稍缓和。
“这苍翠梦魇名不虚传。”沙老大冷血地看着抽搐的老万,满足的说道。
“沙老大,货你也验了,承诺我也给了,还在这儿干什么。哼,还有你这离人杂碎,体质本来就不行,别让焚石伤着了我的身体!
哼,连虚空终端都没有,也不知道你来怎么穿越的虚空,姓名记忆也没有,可笑!记住,你以后叫作隶,既是我的奴隶,也是从离界而来。”
对于这鬼物随性的嘲弄和安排,甚至是给了我一个下贱的名字,我都生不出任何怒火,只是“我的身体”几个字在我心中掀起一波波冲击,我惊恐万分地盯着这个我从背后偷窥过数次的半透明鬼物,心里知道了我的未来,这个鬼物要我的身体,那我呢?
沙老大此时已经指挥着两个胖子扛着牢笼原路返回了,我看着他们渐渐模糊的背影,我反而希望回到那个让我胆战心惊的地牢。
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奴隶,前面有些你不该看到的东西,你也得睡会儿,睡醒就到头了。”随着声音的结束,我的意识又一次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