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噩梦（修改）

林青特意打来电话告诉她，明天就是周明辉的葬礼，看来明天他是要采取特别行动了。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什么重要的证据，而关键人物将出现在明天的葬礼上。

他之所以会通知白筱实，明天将出现的那个人很可能和张敏的失踪案有所关联。同时也证明警方已经解除了对她的怀疑，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出现在葬礼上，主动向警方投案自首，以减轻责罚。

这两天林白一直充当着白筱实的助手、保镖兼司机的角色，应该耽误了不少自己的工作。想着不能再占用她的时间，白筱实费了好些口舌才让林白相信她已经好了，又废了好些功夫才劝服林白不用再陪着自己应该去做她自己的事情。

但妥协的前提是，今晚必须让林白送她回家。毕竟这个时间的地铁里可是挤满了人，狭窄拥挤的空间对她的身体绝对算不上好。

等到一切都谈妥后，两个人在那家简餐店里奢侈了一把，林白才将她送回了家，又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以再做什么会把自己送进医院的事后，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

白筱实想着明天可能会为这个案子画上句号，或者至少是一个逗号就稍稍松了口气。一旦松懈下来，疲惫感就像潮水一样一阵阵地袭来，白筱实早早地洗了澡躺到床上。

可是一闭上眼睛，黎雪茹今天说给她听的，关于张敏儿时的事就像是尘封许久的光盘，终于卸了装备放进影碟机里，在她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地播放着。

满是疮疤的胳膊从黑暗中伸了过来，坑坑洼洼的疮疤，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有令人恐惧的触碰……张敏无助地缩在角落，绝望地望着身边视而不见的人们。

她因恐惧而浑身颤抖，眼里蓄满绝望地泪水，拼尽全力的挣扎，不但没有令罪恶的手停止动作，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反倒更加粗重。

令人作呕的气息，令人恐惧的触碰，令人绝望的视而不见，

白筱实想要把张敏从那个角落里拉出来，她拼命地伸长了胳膊，拼命地伸长，可越是伸，两人的距离就拉得越远。

满眼都是张敏那张泪眼模糊的脸，还有那个可怕的，满是疮疤的胳膊伸向令人惧怕的地方……

白筱实想要呐喊，告诉张敏她不是只有一个人，告诉张敏无法动弹，可以用声音反抗，他们可以装瞎，可以装聋，但我们不可以忘记自己可以反抗，可以发声。

她张了张嘴，却发出一点声音，耳边却传来那疮疤的胳膊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那声音就像是从细小的空洞中疾冲而出的气流，冲破耳膜直冲头皮。

她的耳朵在流血，她的眼睛也在流血，她依旧固执地伸长了胳膊，哑着声音对着那个角落无声的呐喊。

张敏！张敏！张敏！

张敏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似乎看到了那只同她一样细小的胳膊，她用力的推挤身后的疮疤，奋力地推开堵在两人之间的柱子，她费力地向白筱实伸长了胳膊……

转眼之间，挤满了人的车厢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尖啸声，难闻的气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那黑暗就像四面墙，向毫无知觉的白筱实挤压而来，直到空气被不断的被挤压出去，直到她呼吸越来越困难。

鼻腔里满是铁锈和霉斑的臭味，怀里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儿紧抓着自己的胸口。

“姐姐，呜呜，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爸爸妈妈，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只要你，姐姐，呜呜……”

“嘘——不要说话，不要让他们听到。”

细小的胳膊紧紧地抱着比自己还要小的弟弟。白筱宸把脸埋进姐姐的胸口，努力抑制自己不要哭出声音，但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

不可以让他们带走筱宸，她要成为筱宸的林青，她要筱宸像林白一样长大，她们要像林家兄妹一样生活在一起。

她不要遇到曲家的人，她不要遇到那个他，她不要再经历那些无知带来的万劫不复……

可她的胳膊是那么纤细，她的怀抱是那么无助，无数双黑色的胳膊伸向她的怀中无情地拉扯。

“姐姐！不要！姐姐！”

“筱宸！不要！”

他们扯走了筱宸的左腿，她们扯走了筱宸右腿，筱宸的身子，胳膊，头，所有的一切都被扯走了，四分五裂。

她的腿、身子、胳膊、头也被撕扯开来，四分五裂。但她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胸口空落落的，眼前再度陷入无尽的黑暗。

“别哭了。”

这是谁的声音？

“以后我们兄妹俩保护你们姐弟俩。”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一只不算细嫩的小手向她伸了过来，小小的手心里握着一包饼干，那是她最喜欢吃的早餐饼干。

顺着那只胳膊慢慢看上去，一张毫无杂念的笑脸，像太阳一样温暖刺目的笑脸。明明刺得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却不舍得移开半秒钟。

“以后我保护你。”

“我不要你保护，我也要当哥哥，我要当能保护弟弟的哥哥。”

“能吗？不能吧……”

这又是谁的声音？

又是一道明亮的光芒，两个太阳。在黑暗的世界里出现了两个太阳，虽然无法驱散黑暗，但为她照亮了走向他们的路。

白筱实伸出了手，一只细小的胳膊，拼劲全身的力气伸向那两个太阳。

还差一点点，只要再一点点……

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马上就要触碰到照亮她的太阳。

“筱实，只有你能救他，只有你。”

“不——”

白筱实惊叫着睁开眼，眼角流下一行泪水，纤细的胳膊被冰冷的空气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发湿透了，睡衣也湿透了。

一夜的噩梦让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暂时还无法正常的活动。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但她并没有呼吸困难的感觉。

又是那个梦，已经很久没有再做那个梦了。她突然有些后悔昨天没有让林白留下来陪她。每次虚弱的时候，那个梦就会找上来，一次又一次地折磨她。只是这次又多了一个属于张敏的噩梦。

沉重的感觉慢慢散去，白筱实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今天是4月9号，周明辉的葬礼将在华诚殡仪馆举办。

现在是早上5点15分，葬礼将在早上8点整准时举办。白筱实的出租屋离那里并不远，坐公交车只需要45分钟。

她知道现在再闭上眼睛，可能会回到那个噩梦里，只好打消了再度入睡的念头。

白筱实眨了眨眼，抹了一把汗，下了床。她扯下床单、被罩，连同枕头一块塞进洗衣机里，然后走进浴室。

希望今天是个大晴天，她的洗衣机可没有烘干的功能，被子也需要晒一晒。

就这样她想着有的没的，洗好澡，开始为自己准备难得这么早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