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变故

片刻之后,阴阳二气彻底成形,化作一副太极图的模样,形成个倒碗的形状,将整片桃林倒扣在其中。

随后,商鞅才收回手,目光凝重了几分,同时说:“诸位,接下来要行之事,恐受天道反噬,还需小心为上。”

诸子百家的大罗金仙纷纷颔首称善。

同时,韩非子开口,为晁禹解释道:“吾等此前皆隶属玄门,若一门一派倒也罢了,倘若大规模的脱离玄门,归入你名下,定然会导致玄门力量失衡,引发天地反噬。

毕竟,道长魔消,道消魔长,乃是定数,玄门衰弱,则魔门必然会加强,可凭空的,魔门力量如何涨?自然只能反向掠夺、窃取天地之力。

天地之力被夺,定然引来天道关注,若发现罪魁祸首竟是吾等,那事情可就糟糕了,更何况我们也相当于夺了玄门力量,而玄门门主可是天地本身,故而吾与师兄只得将此地天机先行屏蔽。”

晁禹了然,轻轻颔首。

嗯,论辈分,其实韩非子比商鞅差了好几辈,但此时他二人皆为不朽者,同掌法家大权,彼此师兄弟相称也是正常。

毕竟学无先后,达者为先,除却关系及近的,如师徒、父子等之外,多数情况下,还是实力决定辈分。

不朽者同辈论交,大罗金仙亦如是。

同时,这次韩非子开口,并没有传音,而是直接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见他颔首,韩非子又不由得轻叹口气,接着说道:“此番脱离玄门大道,吾等不朽与大罗尚且还好说,可门下真仙、真人实力难免折损大半。”

晁禹愣了一瞬,有些纳闷的问道:“为何?”

但紧跟着他就明白了过来,不等韩非子解释,他又试探着问道:“是因为‘道’么?”

“是,也不是。”韩非子摇摇头说道:“道果转换阵营,难免迷蒙一段时间,无法直接沟联天地,实力自然大损。不过只需要过一阵子,适应了之后,也就没大碍了。

至于大罗与不朽者,道果依然圆满无缺,如琉璃无垢,自成一道,不依托于任何存在,并不会受影响。”

晁禹了然,说了声原来如此。

随后晁禹又看向下方诸多大能,不由抿了抿唇。

这六十来尊大罗金仙级别的大能者,该不会都要拜入他门下吧?

不,都只去掉,就算只拜入一半,对晁禹而言也是天大的造化了。但此时晁禹胸中五气尚未圆满,境界进无可进,他们反馈的能量只能存储进无穷无尽的丹田世界当中,以此增强积累与底蕴……

说起来,却是有些浪费了。

积累用灵石也是一样,但大罗级别以上大能者的法力反馈,却是难得的大机缘,对突破境界大有裨益。

晁禹之所以能短短几天内两次突飞猛进,转瞬间便修成了五阶尊者,归根结底,就是得自诸位前辈的能量反馈。

不过这种事儿强求不得。

其实他也没太多选择的余地。

又过了片刻,邓陵氏开口,慢悠悠的说道:

“我墨家上下,自祖师爷与大师兄这二位不朽者,至吾一百三十七位大罗级数的师兄弟,及下边三百万余真仙,数万真人弟子,皆已拜入道主门下,此次盛会,说起来,倒是与吾等没多大干系了。”

听了这话,晁禹嘴角不由微微抽搐。

三百万真仙。

当真可怕。

虽然,这是墨家好些个轮回时代的积累——墨家高人在原初历史汉孝武皇帝时代之后,于世俗彻底“灭绝”,门内不朽的大师兄便与大罗合力,将真人以上弟子尽数召入山门,尔后便带着整个山门直接超脱时空而去了。

真人寿数有尽,墨家积累反而不多,但真仙寿元无穷,无数个轮回时代积淀下来,他们门下的真仙便有了三百万之巨。

相比之下,其余诸子百家,哪怕是风头无两的儒家,虽名下真人数量远超墨家,大罗数量也要多一筹,但真仙却连墨家的零头都赶不上。

放眼诸子百家,有能力、有魄力还又有需求带着整个山门超脱时空的,有且只有墨家修士了。

此外,道家虽无需求,但因实力过人,同样带着门人弟子共同脱离了时空范畴,名下真仙数量比起墨家只多不少。

而此刻听邓陵氏报出自家实力,不说晁禹,就是儒家、法家大能都被吓了一跳,骇然的望着墨家三仙。

其余诸子眼中也满是愕然之色,忍不住便开始思考,与儒家一同拼了命的打压墨家,究竟是对是错?

虽墨家在世俗中没了影响力,但其内部实力,却反而庞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惜真仙数量再多,都不够大罗一只手镇压的,否则的话,墨家实力当远超过儒家了才是。

但再看儒家,原初历史上,儒家大罗的数量其实反而被墨家给压了一头,墨家实力全方位的凌驾在儒家之上,可现如今,儒家已然实现了高端力量上的反超,甚至其中还有四位半步超脱的大能。

墨家这一级别的强者,只有相里氏三人罢了,四对三,显然儒家要更强上几分。

从这方面看,墨家失却话语权,又是无比巨大的损失了。

而邓陵氏说完后,便看向儒家,嘴角扬起,眼带挑衅。

儒家阵营,众人纷纷看向孟子、子张与孔伋三人。

孟子在这个时代名声不显,然而后世地位却水涨船高,加之他资质过人,达到半步超脱之境,也便成了孔家四配元圣之一。

至于子张,乃十二哲之一,又是儒家八派之首,子张学派的掌门人,地位同样非比寻常。

而孔伋更是孔子之孙,某种程度上可代表孔子。

是以,此时儒家诸大罗级的大能,都隐隐间以三人为首。

孟子谦让,看向子张,微笑道:“子张师伯祖,请吧。”

——孟子为孔伋再传弟子,即孔伋徒孙,但孟子一飞冲天,名声鹊起后,孔伋便收了他为徒,子张却是孔伋师叔伯备,孔子自该称他为师伯祖。

子张抱了抱拳,也知此时不是多礼让的时候,既然孟子论辈分尊他,他也便不再推脱了,当即站起身,又对晁禹打了个道揖,开门见山的问道:“冒昧的问一句,道主对吾儒家,有何看法?”

晁禹一愣,赶忙还了个道揖,然后仔细回想了片刻,轻轻摇头:

“说来也是惭愧,晚辈习过论语、孟子,读过四书五经,但理解却太过浅薄,未能读懂其中深意。

硬要说的话,晚辈只知孔子讲礼,孟子重义,且知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补充为仁义礼智,后董仲舒再次扩充为仁义礼智信,最终形成儒家五常,为儒门学子安身立命的根本。”

孟子眼前一亮,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同时抬起手,轻捻唇边的胡须,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流芳百世,晁禹亦知晓他的名字,还知晓他的实际,不论怎么说,他多少还是有些得意自豪的。

其余大儒则不由得抿了抿嘴,脸色有些尴尬。

晁禹只提了孔孟与董仲舒,便说明他们的学说晁禹都不了解,也说明儒家学说虽然统治了世俗无数年,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甚至因为后世的曲解,加之多年对其余诸子百家的压迫而产生的反弹,导致儒家在天地之变后的现世路人缘极差。

而这些,大儒们其实都知道。

其实之后的几个轮回时代重演之时,儒家也调整过策略,干扰过世俗,阻碍过程朱理学降世,但可惜,无一例外都无法再影响到现世。

现世的历史,是以原初历史为模板,被天道抹去超凡力量之后投影出的产物,之后几次轮回重演,与现世全无关联。

所以这些大罗境界的大儒们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办法,他们无法干扰到现世,也无法再干扰到原初历史。

当然,就算干扰了也没有意义,还是那句话,原初历史只是天道参考的模板罢了。

子张却并不在意,仍旧面带微笑,说道:“道主知‘仁义礼智信’五常为吾儒家弟子安身立命之本,其实这便够了,说来说去,这便是吾儒家的精髓。

而……再冒昧的问一句,道主可有兴趣,加入吾儒家?”

“嗯?”晁禹一愣。

加入儒家?

晁禹忍不住张了张嘴。

但,话说回来,儒家修士,大袖飘飘,儒雅随和,随风而动的画风,确实是晁禹所羡慕的。

他瞬间有些意动。

只不过想象中,那样的画风与他似乎多少有点儿格格不入……

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扫出去,晁禹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子张,却并没有开口答应。

因为他发现,子张这话一出,整个桃林都安静了下来,不少大能对着子张怒目而视,更有甚者,韩非子与商鞅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韩非子与墨家已拜入晁禹门下,而在场的诸子大能,显然大部分也有意愿在他身上下注,而若他拜入了儒家,这岂不是意味着拉着诸多大能共同拜入儒家门下?

且,儒家受了他这一道果,整个儒家体系是否会因此而升华,一跃至于玄门平起平坐的地步?那么晁禹自身呢?他道果的潜力,是否会被儒家所窃取?拜入晁禹门下的这些人,道果是否会自降一级?

儒家这么做,无异于斩断了其他人的道。

断人道途如杀人父母,子张这一下,却是将在场的大能都给得罪了。

晁禹虽然羡慕儒家的画风,却也不想平白牺牲自己的潜力,更不想跟着子张一块儿得罪如此多强者。

尤其还有商鞅和韩非子这两尊不朽者在场。

甚至,不只是诸子大能,便是孟子、孔伋等儒家阵营的大能,此刻脸上都露出了错愕与焦急之色。

他们不明白子张为什么会忽然石乐志一般的提出让晁禹加入他们儒家。

虽然倘若晁禹愿意拜入儒家,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儿,但可惜时机并不对。如果是在墨家拜入晁禹门下,韩非子率领法家部分大能投奔晁禹之前,自然是极好的,可现在再提这事儿,无异于挑衅墨家与法家了。

墨家实力虽然略逊于儒家,可儒家强的有限,真要斗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再加个在十二诸子中也算强势的法家,两大不朽者,三十尊大罗的战力一叠上去,儒家绝对扛不住。

下一瞬,孟子便再顾不得礼数什么的了,立刻站起来,干咳两声,说道:“子张师伯祖,您昨晚宿醉,今儿还没醒来呢?荀子亲酿的仙酒,后劲竟然大到了这般程度么?”

随后他又看向晁禹,笑道:“道主抱歉,子张师伯祖方才说反了,我儒家的意思是,愿效仿法家,若道主不弃,便以以荀子为首,另率四十九位大罗拜入道主门下。”

同时,孟子声音虽然急切,却仍旧彬彬有礼,仿佛不紧不慢一般,两个本该矛盾的情绪杂合在了一块,仍旧是如此自然。

这便是半步不朽者的境界了吧。

而听了这话,晁禹忍不住张了张嘴。

这孟子和子张,是玩的哪一出?

子张面露微笑,手一抬嘴一张,正想再次开口,却忽的皱起了眉头。

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了。

似乎,是孟子动的手脚。

他眼角余光扫过孟子,眼底伸出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骇然。

孟子虽是儒家四配元圣之一,半步不朽者,但终究并未踏出这半步,依然还是大罗金仙的范畴,竟然便能不知不觉间制住他,令他口不能言?

同时,韩非子与商鞅对视一眼。

孟子的手脚,自然逃不出他二人的眼睛,此刻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同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此时,孔伋也站起身,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子张肩膀,笑道:“子张师伯,既是宿醉未醒,还请坐下歇息,切莫勉强。”

子张骇然发现,自己身上提不起丝毫仙力,被孔伋这么轻轻一拍,便不由自主的又坐了回去。

随后,孔伋对四周打了个道揖,歉然道:“万分抱歉,师伯出丑,让诸位道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