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炼气二层
那琴匣上龙腾凤舞，星辰列张，与伏羲琴上的雕纹甚是相似，他指了指那琴匣，说道：“就那个了。”
那小生顺着他所指方向望过去，脸上甚是喜悦，说道：“好的，请公子稍待片刻，小人这就去取来给您！”说罢小跑过去，垫着脚尖去取那琴匣，只是那琴匣似乎颇为沉重，他只能够起一点，抖落了些许灰尘，琴匣便又落回原处。
那小生满面尴尬，一时羞得说不出话来，萧尘笑道：“小哥无妨，我自己来。”他比那小生高出一个头还多，伸手便及，轻轻一运力，将琴匣取了下来。掸去匣面上久积的灰尘，问道：“需多少银子？”
那小生笑道：“此匣乃上好阴沉木所制，只要五……”他话未说完，那掌柜突然出声道：“五百两，谢绝议价。”
“啊！”那小生惊叫一声，五百两是什么概念？寻常人家五十年的开销，但随即感到掌柜吃人似的目光，当下闭嘴不语。萧尘点点头，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递给那小生，返身而去。
只要夙夜喜欢，莫说区区五百两，便是五千两五万两又如何？况且这银票乃是当日从罡武阁那些人手里抢来的。
待萧尘离去许久后，那小生仍是舌挢不下，许久才道：“他方才对着一张琴讲话，难道……”
只见胖掌柜若有所思看着萧尘离去的方向，许久才捋着胡须道：“那琴匣不知何人所制，因太沉重已好几年无人问津，此人却……罢了，此人多半有病！”
萧尘自从琴坊出来，目光始终不离手中琴匣，如获至宝一般，浅浅一笑，问道：“夙夜，你喜欢吗？”他想，这琴匣上的雕纹与伏羲琴上的雕纹相似，无怪夙夜会对其情有独钟。
正自出神，忽感身子一顿，似是撞上了什么，跟着只听见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却是拐角口一名白衫少女被他撞倒。他反应何其迅速，当下身子往前一倾，便带住对方皓腕，不至她摔倒在地。
只见那少女垂着头，连忙将手缩了回去，略带苍白的脸庞立时显得有几分慌张。
“是在下失礼，抱歉。”
那少女听见他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一个“你”字还未讲出口，她身旁一名青年已一拳向萧尘轰去，只是拳至一半，便立刻被那少女拦下了。
萧尘轻轻点了点头，往前去了，待走没影了，那青年才咆哮道：“小子你瞎眼了吗！知道她是谁吗！”
那少女拉住他道：“哥，算了……”话至一半，仿佛整条长街都安静了，只剩下地上一本有些褪色的蓝青薄子，在轻风中一页页翻开。
她蹲下去将那本蓝色薄子拾起，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轻缓，任风从指间划过，她一页页翻看着那些早已褪去墨迹的文字，生恐错过哪怕一行。
风渐渐大了，犹带呜咽，每一声都是那般摧人肠，那少女俏立风中，青丝飞扬，仿佛绕着千缕愁。
许久后风才渐渐止了，而她的眼眸里却像荡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她就那样静静站在屋檐下，望着萧尘消失的长街尽头。
仿佛一个动了尘心，从瑶台被贬落凡间的仙子。
“小雪，你怎么了？这本书是刚刚那人落下的吧？”
“恩……没，没怎么，走吧。”
“你身子不适，明天还去醉花荫吗？”
“去……去吧！”
……
萧尘回到文书院居室，将九霄环佩放在琴匣内，又在琴匣一侧系了条绸带，便于携带。
“怎么样？还喜欢吗？”他浅浅一笑，似乎对这琴匣甚是满意。
夙夜从琴中显形而出，慢慢往桌案边走去，伸手在那琴匣的雕纹之间来回抚摸，许久才道：“好熟悉的花纹，只是时隔太久，吾也忘了曾几何时在哪见过……”声音有着几分苍凉。
萧尘静静看着对方，他从未向夙夜提起过伏羲琴，有些事情，要么等他自己某一天想起来，要么便永远忘记。
遥想当年，生与死，战与退，月下抚琴，陌上杀敌，他和夙夜执着的那片天地，从未变过，然而时隔数千年，世事却早已两茫茫。
有时候忘记，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就如他此刻忘记了当年诛仙台一刑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多事记起来了，未必见得是好事。
次晨曙光东升，旭日在朝霞中缓缓升起，萧尘将琴匣背上，本以为就他与张信两人前去醉花荫，不曾想对方却邀了十来人同行，当中有男有女，以至耽搁了些时辰。
十来人里面有五六个带了琴，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却免不了遭到张信的取笑：“信爷我跟你们讲，尘哥既然带了琴，你们也带琴，不是自取其辱吗？”
萧尘对此总是轻轻一笑而过，他带琴无非便是想带夙夜出去散散心，然五六个青年里面却有一两个不服的，当街非要请他来斗上一斗。
萧尘自是不会当真与他当街斗琴，一番谦辞过后便算婉拒了。
一行人来到醉花荫的麓道之中，但见一片片雪荆木夹道而生，引向山上，时下正值初夏，花作淡白色，远远望去，便似冬月里的轻雪一般。
清风拂来，掀起地上无数花瓣，微带馨香，似兰而淡，各人漫步花雨中，如似身入梦境一般。只是唯一煞风景的，便是无数成群结队往山上而去的人。
萧尘本以为今日到来的皆是些文人雅士，却不想大多都是些奇人怪客，简直似群妖会聚一般。
什么九龙帮的，七星派的，五湖阁的……年过七旬的，偕子带女的，穿着道袍的，身披袈裟的，缺胳膊断腿儿的，耳聋眼瞎的……耳聋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张兄，怎来了这许多奇人异士？”他好不容易寻着几个带了瑶琴的白面小生，却也都是各自低垂着头，慢慢跟在人后，不敢说话。反而倒是那些江湖异士说得唾沫横飞，无甚忌惮。是以对此殊为不解。
“嘿嘿！尘哥，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水云郡主芳名远播，坊间传闻其乃仙女下凡，多少人想来一睹其真颜？”张信眉飞色舞说道。
萧尘摇摇头，他想，即便她再如何厉害，终究也是女儿身，岂可这般在乱七八糟的人前抛头露面？更何况她乃皇室中人。
“尘哥，我跟你说，水云郡主并非真的皇室血脉，只是她深得皇上喜爱，她的郡主之名，可是当今圣上亲赐的呢。”
萧尘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心下已有几分折返之意，回头见到几名文书院师妹皆是怯懦懦跟在后面，忽而转念一想，今日怪客甚多，几位师妹又生得好看，难免会遭人动了心思。这般想着，也就不回去了。
他转回身来，笑道：“也罢，我便瞧瞧这水云郡主究竟何方神圣，琴艺与她又如何。”口中这个她，自然是指去年湖心水阁认识的那个少女了。
各人又行了几里路程，遥遥听见前方不断有呐喊呼喝之声传来，张信甚喜热闹，回头叫喊一声：“前边定是有人打起来了！”跟着拔腿一跑，便冲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