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卖药的小皇子
“家中来音，令我速返云中。”
萧尘放下手中信笺，自言自语道：“走得这般匆忙吗？糟了！我忘了问她……”他想起那日暮成雪的“暮弦”短剑，是以想问问她手中的“朝歌”短剑从何而来，但因晨时倦意太紧，以至忘了此事。
“尘哥在吗？”门外忽然传来张信的声音。
“张兄何事？”
张信推门而入，笑嘻嘻道：“后天你去醉花荫吗？”
“醉花荫为何处？去那……”他忽然想到前些日来楚云城时，听他们说什么水云郡主要在此间开展琴会，当时听那几人将对方说得神乎其技，此刻倒也有一丝兴趣。
“如何？你去吗？”
萧尘粲然一笑，说道：“为何不去？”
他倒想看看这个郡主究竟何方神圣，竟能以一曲妙音愈得皇后不治怪疾，而且那什么妖花，恐怕便是当初爷爷他们去查探的噬魂怪花，此事他也想弄明白，也想知道爷爷他们现在究竟在哪。
待张信走后，萧尘望向桌案上的瑶琴，说道：“夙夜，你随我一起去么？”他深知夙夜以前甚烦人多聚杂之地，届时醉花荫必定百弦齐鸣，各中深浅不一，只怕夙夜会听得心烦意乱。
“吾在琴中千载岁月，不见天日……”
“嘿嘿！好，明日我去找一琴匣来。”
“吾何时说过便去了？”
萧尘知他素来如此，也不争辩，过了许久，屋外忽然传来一丝丝飘渺的琴声，几不可闻，这琴音他去年初来文书院听过一次，一直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能够弹出此等琴音。
“是后山那位前辈！走！夙夜，我们去瞧瞧！”当下抱了瑶琴，启窗而出。
其时已入夜，半轮钩月斜挂树梢，月面向西。林间枝影横斜，萧尘怀抱瑶琴，黑暗中起落无声，顷刻已到后山入口。
“小子！勿要莽撞，此琴音似虚而发，不可大意！”
“放心，这位前辈并非无恶意。”他的猜想是，那人极有可能便是父亲提起过的青风前辈。
当下一人一琴进入后山，萧尘放缓脚步，听声辩位，那琴声并非由洞中传来，而是左首的山崖之上。
他纵身一跃，轻轻落在左峰险道之上，那琴声忽然一急，他尚未站定，险些就此跌落下去。然而琴声一缓，似乎又将他拉了回来。
萧尘站定后不敢再贸然动用真气，当下一步步缓缓寻着琴声而去，道上草木遮掩，显是久无人至，两旁古木参天，不时有黑鸦惊扑而出。
越往上行，那琴声越是虚虚实实难以分辨，仿佛响自耳边，触手可及。忽而又仿佛来自天边，须臾变得遥不可及。
他手心已满是汗水，紧了紧怀里的瑶琴，又慢慢拨开前方荆棘，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岩石居室，仿佛浑然天成，巍立于崖边。
萧尘走近了些，侧耳贴在石壁之上，顷刻感到了几丝冰冷。那一声声飘渺的琴音透过冰冷的石壁，正是来自石室之中。他屏住呼吸，凝神倾听，忽然，琴音戛然而止，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小友深夜到访，何以徘徊不进？”石室内传出一名老者的声音。
萧尘当即现身石门前，放下瑶琴，拱手道：“晚辈贸然打扰，坏了前辈雅兴。”他抬起头来，见那老者一瀑银发自肩垂下，深及腰间。只是此刻背对于他，他瞧不见对方的容貌，但想也定是仙相不凡。
那老者忽然双臂一抬，一首新曲又渐渐奏起，琴声一层一层，重叠而上，直似要冲破云霄，高不可和，正是一曲“登天难”。
萧尘立即盘膝而坐，手一招，带来的瑶琴似心生感应，极速冲到他膝前，他双手交错如影，以一曲“清风揽月”相和。
二人一直弹至月没参横方休，萧尘从未感到如此快意洒脱，惊喜之间忽听对方道：“九霄环佩之主历来不幸，你这一生，恐怕也是命运坎坷啊……”
他惊异之下抬起头来，却见那石室再无一人一物，方才那前辈竟是以分身之术与自己和鸣。
过了许久，萧尘才想起刚刚对方说什么九霄环佩，难道自己的这张瑶琴竟是传闻里的雷氏名琴九霄环佩？
这张琴乃是七岁那年元宵会，母亲买来送给自己的，犹记得那时候自己见到这张琴后，便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这时琴里突然响起了夙夜的声音：“怎么？小子你还不知道这琴便是九霄环佩么？此琴多次易主，琴主历来皆遭惨死，无一例外！是以戾气久聚不散，变得极为嗜血，若非吾那些年以魂力护着你，你早死了！”
萧尘脸色一变，怪不得老是觉得此琴有些古怪，从一开始便除了他再无人能够弹响，甚至琴弦还会划伤人的手指，说道：“此琴多次易主，且琴主皆是横死？那此琴岂非凶琴一具？”
“当年雷氏一门为制此琴，引得天罚降下，全家老幼无一幸免，琴出世那一刻，整个雷家阴风啸鸣，厉鬼哭嚎，便注定了是凶琴一具！”
萧尘也曾有听闻过，相传当年雷氏制琴，门主倾其一生之力制出一琴，名曰“九霄环佩”，但琴成之后整个雷家遭受大劫，九霄环佩也因此下落不明，为后世记载于书中。
他摸了摸琴弦，心想不仅前世自己欠下夙夜甚多，这一世又拖累他耗费魂力回护自己，柔声说道：“夙夜，你以后不要再为我耗费魂力了，此琴的凶气，我自能够抵御下来。”
“哼！谁为你耗费魂力了？小子你少要在这里臭美……”
萧尘笑了笑，此刻月已西沉，抱着九霄环佩回屋里去了，次日下午，他去到集市，找了一间琴坊。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哎哟！谁敲我！”柜台前一名缝衣浅带的小生摇头晃脑，正自起劲背书，脑后忽然被一鸡毛掸子扫中，他睁开眼来，神色迷茫不已。
“臭小子！有客人来了！还不快去招呼！”说话之人是刚从后堂出来的掌柜，穿了一身长袍，体态显得有些臃肿，手里握着一把鸡毛掸子。
那小生当即放下手中书本，笑面向刚走进店的萧尘迎去：“这位公子，我瞧您眉宇不凡，定是琴圣转世，小店从凡品至仙品，一一不等……”
萧尘神识一扫，他这店里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一张鸿宝而已，自下而上，琴分凡品、鸿宝、仙品、神品等。他背上的九霄环佩乃属仙品，至于伏羲琴，那当属鸿蒙至尊级别了。
“恩……我需要一个上好的琴匣。”
“琴匣是吗？这边请。”那小生领着他去到另一边货柜，但见一排排琴匣整齐放在货架之上，萧尘直看得眼花缭乱，那小生笑道：“本店有松木，桐木，紫杉木……公子可有看中的？不妨取下琴来试试。”
萧尘没有回他，而是往肩后布条包裹着的九霄环佩看去，轻声道：“有喜欢的吗？”
那小生见他对着一张琴自言自语，神情立时变得有些古怪，向掌柜瞧去，只见掌柜神色间极是凝重，自然也不敢出声。
片刻后萧尘脑海响起夙夜的声音：“第三层，最末的。”萧尘按他所说望过去，只见一深檀色琴匣静静摆放在货架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