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之战】04章
山岗树林里，抬着天神的队伍在大雨中缓慢前进。
“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这么大的雨还要赶路。”队伍中一位名叫努朵的猎手牢骚满腹道。
给担架手搭手的莫汗停下来转身向众人说：“刚才已经说过，这一带经常出现隆骨族骨军，大家不要磨磨蹭蹭。”
“这么大的雨，连老虎豹子都不出来，哪有骨军。”缺耳怒气冲冲道。
刚才在洞里说纳鲁斯族故事的乌洛回道：“这不更好，最安全，莫汗没错。”
“你懂个屁！”缺耳转身骂道。
“好吧，我不懂，以后不要听我说纳鲁斯族女人。”乌洛回敬道。
缺耳一听，当即陪笑：“好好好，乌哈，我给你认错。”
乌洛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一人蓦问。
这个问题从始至终似乎没人提过，队伍一下子乱了，随后干脆停了下来。
狼牙额头鼓起拳大的青疙瘩，胳膊搭在没用的肩上，一步一瘸走上前来，高声喧道：“大家都想知道去哪里，你得告诉我们。”
莫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大伙说：“族长说了，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狼牙推开没用，稳步走入莫汗跟前：“万一你半路死了，我们怎么办？”
“这事不用你操心，自然有人知道。”莫汗冷言以对。
“我倒要看看，这里谁有资格第二个知道。”狼牙用目光将众人逐一叮咬了一遍。
......
山洞里，蛇头巴哈将手伸进灰烬里刨了一会儿，随后将整个山洞里里外外搜查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召集众人。
“他们一共九人，其中一人轻伤，他们好像抬着什么东西，刚刚离开。”巴哈宣布。
“蛇头，其中有没有女人？”一位颧骨穿骨者问巴哈。此话一出，众人群情振奋。
“如果咱们追不上这群人，今晚谁也别想去赤奴族睡女人。”巴哈怒斥，众人当即闭嘴收心。
“蛇头，他们抬着什么？”一位额头穿骨者蓦问。
“重要的是他们来干什么。”巴哈伸手玩味着下巴上的兽骨，陷入沉思。
“打猎。”一位眉棱穿骨者抢答。
巴哈摇了摇头。
一位额头有四个烙疤的猎手用嘲讽的语气对眉棱穿骨者说：“呼延族不会这么远来这里打猎。”
巴哈也跟着恨了眉棱穿骨者一眼，对额头四个烙疤的猎手点了点头：“勒巴说的对。”
一位腮帮穿骨者看着一脸得意的勒巴，冷笑道：“蛇头问的是来干什么？”
勒巴愣住对方，回敬道：“你知道你来说。”
腮帮穿骨者略略一想：“刚才那个呼延人死也不肯说，依我看肯定有大事。”
巴哈眉毛皱成一堆：“一路看，他们是去仙人谷方向，去干什么呢，仙人谷前面是泥洼，没路可去呀。”
“看他们抬的是什么东西？”一位额头七个烙疤的猎手略有所悟。
“齐盖有道理！”巴哈当即肯定。
起先第一个提出同样问题的额头穿骨者得意道：“我就说嘛。”
巴哈瞪了插嘴的石板一眼，全体再次沉默下来。
众人看蛇头的表情，估计他知道隐情，在故意考验大家，可是明明知道大伙猜不出来，却老是不肯说出结果。
这时一位鼻翼穿骨者憋了很久，终于不耐烦道：“管他呢，追上去就知道了。”
这话令巴哈眉头大展：“尔谷猜对了，这正是我的意思。”
......
山岗树林里，狼牙的目光最后停在呼延蒙亚身上：“对了，就是你。”
说罢，狼牙见呼延蒙亚默不作声，甚至对自己连个正眼也不瞧，气急败坏走过去。
呼延蒙亚早有预料，抽箭搭弓指向来人。
“我警告过你，离她远点！”莫言魁梧的身躯堵住狼牙的去路。
“那你来告诉大家，我们到底去哪里。”狼牙向莫汗逼进一步。虽然狼牙个头矮莫汗半个头，但肌肉鼓突，整个体量不输莫汗，“前面死了不少人，后面大家还会搭命，我的人不想做冤死鬼。”
此话一出，队伍中残耳猎人和另外一名猎手紧接附和。
莫汗冷笑道：“怕死的现在就可以回家。”
“真的，这话可是你说的。”爪痕猎手阴笑着慢慢后退，随后手一挥：“兄弟们，咱们走！”
说罢，转身将胳膊搭在没用的肩上，挟着没用的脖子，向来的方向扬长而去。身后残儿猎手和另一位猎手离队紧随。
莫汗冲他们背影高声道：“来之前你们每家都领了族长一头野猪，答应了族长的事，半路跑回家是要被割舌条的。”
听到首护的警告，内心一直犯难，频频回顾的没用，挣开爪痕猎手跑回来。
“缺耳，还要不要听纳鲁斯族女人的故事？”乌洛爽朗道。
缺耳顿了顿，诚惶诚恐地望着狼牙，一时进退两难。
“毛虫，你给我回来！”队伍中一位名叫基卜的年长猎手喊道。
与缺耳同行的猎手蒙塔应声站住，愁眉苦脸地望着狼牙：“他是我家主人的亲爹，我得听他的。”
狼牙意识到形势不妙，很快脸色由阴转晴，大摇大摆返回：“临走之前，我倒要瞧瞧这位大神究竟长什么样。”
呼延蒙亚知道来者不善，再次举箭挡在担架前。雀毛随即也加入到警戒阵容里来。
“你想干什么？”莫汗伸出强壮的胳膊挡住狼牙的去路。
“要人搭命，看看总可以吧？”狼牙结实的胸顶闯着莫汗的胳膊，理直气壮道。
铁伐族猎手们一路跟来，尽管有时候距离很近，但出于对天神的敬畏，没谁敢进一步好奇，至今没有见识过天神的真容，从熊皮形状判断，感觉是个人形。
狼牙的话迅速引起连锁反应，众人一个接一个围上来。
莫汗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期望，想到族长对此并没有明言规定，回头征求呼延蒙亚：“干脆给大家瞧瞧。”
呼延蒙亚见众人个个流露着期待的目光，犹豫再三后对大伙说：“我得问问天神。”
莫汗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呼延蒙亚跪下地去，俯身隔着熊皮凑在天神头部悄言细语。
大雨砸在树叶上很响，众人听不清呼延蒙亚说了些什么，也不见熊皮里的天神是否回应。
不久，呼延蒙亚直起身来向大家点了点头，接着开始将天神头顶的熊皮一点一点地往下卷。
众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骇见两只尖角，接着是一个布满龟纹的头额，顿时愕然大退，原来天神是兽。
熊皮继续下卷，一双发着白光的空眼乍现，吓得众人惊恐四散，原来天神是鬼。
等到天神出现一张长满獠牙的嘴，十步之内再也没有好端端站着的人。
呼延蒙亚早有准备，知道天神要变脸，然而呈现的面目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每到一处都禁不住毛骨悚然。现在整个脸孔展示出来之后，她越看越不觉得可怕，相反感到很滑稽，差点笑出声来。
......
大雨中森林里能见度很低，雨点的声音严重干扰了听觉。
山岗下，巴哈蹲在脚印前，摘下凹痕中的一根草茎仔细观察了一番，对身后的尔谷说：“他们就在前面不远。”
“要不要增援？”尔谷问头领。
勒巴嗤鼻道：“咱们十五打九还要增援，叫什么骨军。”
尔谷看了看勒巴额头上的烙点，奚落道：“你才杀过四个人，还差六个人，当不了骨头，好好做你的石头吧。”
巴哈回过头来火道：“闭嘴！我们离他们不到一只烤鱼的功夫，山谷回音大，听得见。”
......
山岗上，呼延蒙亚将熊皮卷回，重新盖好天神的头部。
“下次他们还要看，我换一张脸再吓吓他们。”熊皮里传来天神细微的声音。
呼延蒙亚感觉很好玩，好奇道：“你还能变几张脸？”
“我全身上下想怎么变就能怎么变。”听天神回话，呼延蒙亚笑得一时忘了形。
狼牙第一个镇定下来，发现呼延蒙亚神情颇为诡异，估计其中有诈，慢慢向担架靠近。
狼牙的举动很快引起了雀毛的注意，迅速跑到担架前操起鱼叉严阵以待。
呼延蒙亚也反应过来，但还没有来得及搭箭上弓，狼牙已一步跳来，抓住雀毛的鱼叉，一脚踏在天神身上。
“打我呀，还手呀，是天神就显个灵给大家瞧瞧。”狼牙无视眼前的弓箭与鱼叉，继续踩踏担架上的天神，望着周围的猎人大笑，“什么天神，只不过是没用的人兽。”
“不是我的。”没用当即申明。
“跟你一样都是废物。”狼牙讽刺道。
呼延蒙亚满弦待发，箭逼狼牙的鼻尖，嘴里发出愤怒的蛇嘶。
见天神迟迟没有显灵，众人心里疑云顿生。
“臭屁孩，你还欠我屁股上一叉。”狼牙一把夺过雀毛手里的鱼叉，回头冷不防握住呼延蒙亚的箭尖，“今晚就当我家主人。”
“波罗呐呀，古斯马依，嗒哒摩！”呼延蒙亚嘴里突然念叨。
果然狼牙顿住了，呼延蒙亚大喜，照狼牙飞起一脚。
噔噔噔，狼牙一连后退了几步，这才蓦然醒悟，举起鱼叉向呼延蒙亚刺来。
呼延蒙亚嘴里再念，狼牙再次木呆，当胸又挨一腿，这次竟被踢翻在地上。
狼牙莫名其妙，感觉身体老是一愣接一愣不好使。
这光景看得四周猎手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连族长也忌惮三分，莫汗也未必能赢的狼牙，竟然被一个弱小女子打得屁滚尿流。
......
山岗下，尔谷靠上前来，对巴哈不无忧虑道：“他们敢闯到这里来肯定不弱，咱们只有七个骨头，其余的都是普通的猎人。”
巴哈一听，虎地站起来，指着自己满额的烙点，击胸豪言：“就呼延族那些老弱病残，我一人也可以灭他们全族。”
......
山岗上，狼牙望着手腕上捆绑的藤索，半天回不过神来。缺耳欲上前解救，被莫汗狠狠推回。
呼延蒙亚回到担架前，这时熊皮里传来天神的警告：“告诉莫汗，快走，山下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