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炽勒之血
“怎么回事？”苏郃瞪着进来的人，眼珠子几乎瞪出血来，咆哮道。
进来的人神情慌张，满身都是血迹，怀里横抱着两个孩子，男孩面色呆滞，双目无神，仿佛一具没了魂的躯壳；女孩满身鲜红，流云般的长发从怀抱者的手臂滑落，沾着粘稠的血。
“是......是汐蛇！”有人颤声大叫，“它就在上面！在我们头顶！”
苏郃大吼：“你们俩个，跟着我来！其他人不要慌，去外面召集所有人，妇孺都带到灵殿去，所有男人都准备战斗！”
家主的脸上是不容辩驳的威严，满头白发仿佛都倒立了起来，如同一头发怒的老狮子。被他点名的两个男人，抱紧了怀里的孩子，追上了家主的步伐，问道：“家......家主......我们去哪？”
“溯灵井！”
狂风撕扯着漫山遍野的古兰花，破碎的花瓣仿佛一场迎面的暴雨。苏郃独自站在幽深的谷中，上方的缝隙间不再有光束落下，谷中幽暗，面前的一片秘湖深不见底，仿佛通到了地心里。
苏夏和柔然浮在湖面上，竟然没有沉下去，他们身形和湖面接触的地方浮着一层稀薄的光，似乎在托着俩人。他们依然昏迷不醒。
幻神守在谷口，望着外面阴风晦暗，天地变色，语气依然平淡：“汐蛇想要夺回这处巢穴，这里的灵壁虽然经过你和主人的二次改造，但想要防御这条千年古蛇，还是有些勉强，若是它用蛮力撞开了灵壁，镜湖的水就会倒灌进来，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我知道......”苏郃低低道。
“灵域的心眼必须立即填补上，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灵壁不破，你也看到了，即使你不这么做，灵域依然和她产生了联系，汐蛇攻击灵域，她也会受到伤害，为了保护你的孙女，你也该立即下决定！”
“我知道！”苏郃低吼了一声，幻神一怔，苏郃长长叹息，声音无比疲倦，“为什么......她终究还是逃不过和她母亲一样的命运？”
幻神的声音低了下来：“这就是女祭血脉，一代又一代，即使它们已经消亡，血脉里的诅咒却不会消失......主人留给我的灵力，便是为了在此刻助老师一臂之力。”
“苏夏怎么办？”苏郃问，“这是你最后的期限了吧？他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对苏夏，他就没有留下点什么吗？”
幻神迟疑了片刻，道：“在我消失之后，请老师用我留下的方法重造断刃，留给苏夏，但不要告诉他关于这把刀的一切，包括我的存在。”
“为什么？”苏郃奇怪。
幻神望了望湖中的男孩，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那张稚嫩苍白的脸，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过，苏炼只赋予了他不多的感情，让人难以捕捉。
“有关主人的一切线索，或许日后都会促使他去追寻，所以......还是什么也不告诉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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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你把柔然藏哪里去了！”苏夏在灵殿外上窜下跳地大喊。
苏幽从后面死死抱住他，否则他立即会扛着那把铜刀冲上去砍门。远远有几个看热闹的人，都在怪笑，当众挑衅家主，这事情搁谁身上都是自找麻烦，然而奇怪的是，苏夏嚷嚷了半天，灵殿仍旧大门紧闭，没有半点动静。
苏幽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大，你找死啊！家主他老人家平日里对你乐乐呵呵，你就真屁股拽天上去啦？你那把刀干什么？要和家主火拼不成？”
一旁的人也在劝：“灵殿的门已经一个月没有打开过了，据说家主在闭关呢，苏夏小子，之前你在古林里昏厥，还是家主救得你呐，别在这里胡闹了。”
话音刚落，灵殿的门忽然哗然洞开，所有人顿时一静，只见多日未见的家主，居然出现在了门口，面色苍白，仿佛许久没有见到过阳光了，眯着眼睛很不舒服的样子。
苏幽赶紧松开了拉苏夏的手，跟着周围人一起低头朝家主行礼。苏夏却动也没动，怒目瞪了上去。
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苏郃的目光便落在了苏夏身上。
“老头子，你终于出来了，干嘛躲我这么久？你老实说，柔然被你藏哪里去了？”苏夏气势汹汹地逼问。
苏郃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苏夏一遍，嘴角上扬，斥责道：“混小子，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没大没小！”
苏夏脖子一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拿眼神逼视。
苏郃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喝道：“你们几个，不去好好修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众人闻言赶紧逃开。
“臭小子，你这臭脾气和你爹简直一模一样！”苏郃皱着眉道。
“我爹？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你们平时也从没提过他，你今天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头子，你这躲了一个月该不会是偷偷去见他吧？”苏夏瞪大了眼睛。
苏郃忽然沉默了，静静地打量着苏夏的神情，半晌，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道：“......异想天开。”
他一拂衣袖，走下了灵殿前的台阶，和苏夏插肩而过时，轻声道：“臭小子，你不是要见柔然吗？跟我来。”
苏夏勐地抬头，目光灼灼。
古兰花的香气弥漫在草地上空，草地上横亘着一道碧绿的灵壁，一块巨大石碑斜插在草中，花瓣飘落在上面。
苏夏以前也偷偷来过这里，但不知何时起，这里立起了这么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擅入者死”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苏夏认得，这是老头子的笔迹。
“别碰。”苏郃拉住苏夏探出的手，望着面前的灵壁，低声念了一个生僻的词，碧绿的灵壁上出现了一道口子，苏夏挣脱了苏郃的手，便冲了进去。
幽静的深谷中，苏夏见到了那个日夜为之悬心的人，流云般的长发在风和碎花间拂动，那张恬静的面容，在这番静谧的景色中，愈发显得纤细，触动心房。
苏夏长舒了一口气，眉头却有邹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苏郃，苏郃轻描淡写道：“柔然好端端在这里，我没把她卖了，你这下放心了吧？”
苏夏不回他，几步跑到柔然面前，拉起她的手，忙问道：“柔然妹妹，真的是你？你怎么被老头子关到这里来了？大哥来看你了，你说老头子有没有打你，我帮你打回去！”
柔然依然闭着眼，她早就感觉到了苏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嘟着嘴摇头道：“好了好了，苏夏哥哥，我知道你来了，放心吧，爷爷不舍得打我的。你终于来找我了，我实在太开心了。”
“我本来要来找你，可老头子躲了我一个月啊！我只记得当时在古林里的事情......我昏倒之后，再醒来，你就不见了！”说着，他勐地回头，嚷嚷道：“喂，老头子，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你倒是和我说个清楚。”
苏郃故意板起脸，阴沉沉道：“老头子！老头子！一天到晚没大没小！你就不能学学柔然，好好叫我爷爷？你这大吵大闹的，我耳朵里都快磨出老茧了！”
苏夏不服气道：“柔然又不是没叫过你老......哎哟！“苏夏胳膊一缩，揉着被柔然偷袭的地方，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便闭了嘴。
两人的小动作逃不出苏郃的老眼，他忍不住笑了笑，目光瞟向了深谷之中，随即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神里升了起来，他幽幽道：”有些事情，你们还小，现在告诉你们还太早了，苏夏，你是当大哥的，以后要多来这里陪陪柔然。柔然，对不起啦，爷爷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以后恐怕来这里的时间会少很多......“
柔然没有说话，沉默中气氛渐渐变了。苏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张大了嘴巴，盯着柔然，说不出话来。
”苏夏。“苏郃唤道。
他抛出一把刀来，是一把银月般的弧刃短刀，在半空滑过抛物线，森寒的光流过弧刃上冷酷的线条，苏夏眼前一亮，跳起来凌空接住。
短刀握在手中，有一股侵入骨髓般的凉意传入身体，苏夏挥舞了几下，顿时爱不释手。
”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东西......“苏郃道。
苏夏挥刀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他难以置信地抬眼望着苏郃，眼眶忽然红了。
”从今天起，我将教你刀法，苏夏，你将是我最后一个徒弟。“苏郃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仿佛一头老迈的狮子突然从慵懒的睡眠中醒来，令苏夏的心猛然缩紧。
”为了整个苏家，牺牲了太多人了，柔然也付出了她的一份力，苏夏，你爹是我最引以为豪的学生，他为了你付出了所有，从今往后，这把无名古刀会代替他陪伴你，苏家的未来......就握在你们手里！“
苏夏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老人，望见了他眼中那团不熄的火焰，不知为何，他的血也开始热起来，死死攥住了短刀的刀柄，指甲扣进了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