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初入栗家
田蚡左手领着田恬,右手拎了一篮瓜果,也不坐牛车,径直从田家一路走到栗家。到了栗家门口,栗家早已敞开了大门,四个仆役侍立门两侧,有个衣饰略有纹章的管事模样的中年汉子朝田蚡拱拱手:“可是田郎官当面?”
田蚡松开牵着田恬的手,将瓜果递给田恬,双手抱拳回礼道:“正是田某。”
田恬一脸不忿,指着那管事阴阳怪气道:“先是那栗支,如今又有这么个不通姓名的管事,怎么栗家尽出这般以貌取人的蠢材,都不知向本少爷问安。”
那管事堆起千般笑脸对着田恬深鞠一躬:“啊呀呀,久闻田家少爷非同常人,如今一见确是名不虚传,小郎君未曾言语时自有一番深沉,并未露出少年英雄的锐气,小人不幸,未曾识得小郎君英姿,一时不敢冒认,是小人的不是。今既闻得小郎君教诲,如疾风迫浪,骤雨催生,让小人识得如此少年英雄,乃是小人几代人修来的福份,小人一时失态,还乞小郎君勿要怪罪。”
田恬闻言脸上的忿色一扫而空,眉开眼笑的竖起大拇指:“你这人会说话,比那栗支强多了,哈哈哈,本少爷喜欢你,来来来,这是我爹带来的手信,你先接着。”
管事凑到田恬身边接过瓜果篮子,又点头哈腰道:“能得小郎君夸赞,那是栗丙的荣耀。”
田恬还待再夸两句,却被田蚡一脚轻轻踢在屁股上:“休得胡闹。”
田蚡和田恬随着栗丙入了中院,田恬指着环绕中院的鱼池对田蚡道:“爹,您看您看,忠伯说了我还不信,如今亲眼见了,栗家是真有钱,这里有好几种鱼我在姑姑那里都没见过,您再看这院子修的,四面环水,中有桃林,嗤嗤,这宅子比咱家可强上太多了。”
栗丙回过身笑眯眯道:“小郎君若是喜欢,可网几尾鱼带回去。”
“算了算了,我家又没有鱼池,可养不了这么金贵的鱼。”
这边田恬与栗丙正打趣,那边栗卿已带着栗支迎出门来,栗卿满面笑容,边迎边拱手:“哈哈,稀客稀客,田老弟,我这院子简陋,奴仆愚钝,难待贵客,若有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田蚡也拱起手还礼道:“栗兄说笑了,贵宅景致独特,造工精奇,比之皇家也不遑多让,府上门人也是谈吐得体,灵秀非常,倒让愚父子自惭形秽。”
“嗳嗳嗳,田老弟年轻有为,行事全无顾忌,懂得把握时机,单这一点便让愚兄大大的长了番见识,又何必自谦。”
栗卿闪过身子让出书房,朝田蚡做了个请势:“如今秋意已浓,这院中又不必寻常人家,愚兄喜鱼,修的曲水绕宅,最是冻人,咱们先且入内叙话,若是喜这院中光景,待愚兄着仆役备些袍服,切莫受了风寒。”
田蚡和田恬随栗卿入了书房各自落座,栗支也入书房作陪,自有仆役奉上瓜果吃食,田恬也不客气,抓起一只梨子用衣袖擦了擦,按在嘴上吭哧吭哧啃起来。
栗卿从仆役手中接过一杯热水,吹了吹啜饮一口,抬起眼皮扫了一下田蚡道:“门下不肖,闹出了些笑话,还要劳烦田老弟帮愚兄收尾,此事愚兄记在心里,些许钱财不足以酬谢贤弟义举,此恩愚兄定然铭记于心。”
田蚡起身朝栗卿一拜:“栗兄胸怀广阔,度量非常,小弟佩服得紧,小弟昏悖,做了些荒唐事,蒙栗兄不计较,小弟已是喜出望外,又如何敢居功。小弟久慕栗兄风采,一直无缘拜会,如今得了契机,安敢白白放弃,这便携犬子拜见栗兄,只求两家时时通好,共谋前程。”
栗卿将手中杯轻轻放在桌案上,用一只手轻抚杯口冒出的热气,翘起嘴角笑道:“贤弟能有如此想法,那真是栗家之福,不过……”
栗卿瞟了田蚡一眼,朝身侧侍女招招手,那侍女跪坐在栗卿身后,双手垂在身侧,栗卿身子向后躺去,倚在那侍女身上,后脑正贴在侍女胸前:“不过啊,籍福这厮惯会背主,若是日后寻个机会,再背了你田家,殊为不美,不若愚兄替你承了恶名,贤弟将籍福交还我栗家,由愚兄寻个由头处理了他,既成了咱们俩的兄弟之义,也脱去了许多麻烦,贤弟以为如何?”
田蚡指着田恬道:“栗兄所言大善,小弟本应遵从,只是那籍福早已被小弟送与犬子,是去是留早已不归小弟做主,若是栗兄想要回籍福,还是同犬子商议吧。”
栗卿大手按在侍女腿上,一使劲儿撑起身子,疼得那侍女闷哼一声。栗卿朝田蚡挑了挑眉毛道:“贤弟将此事推到一个娃娃身上,可是要推辞愚兄?”
“栗兄多虑了,犬子顽劣,搞了个什么幼儿院,舍弟又一向惯着他,给了他些钱财由着他去玩,听说那个籍福已被犬子礼聘为教书先生,还签了契约,所以啊,这籍福是去是留还真得由犬子决定,我虽是他爹,却也插手不得。”
栗卿饶有兴致的转向正啃果子啃得满脸汁水的田恬:“贤侄,那籍福背主成性,早晚是个祸害,不如将他交给我,你看如何。”
田恬将啃了一半的果子朝屋外一丢,起身走到栗卿身边,抓着栗卿身后侍女的衣袖胡乱擦擦嘴,惹得那侍女一阵惊呼,忙不迭的站起身将衣袖扯回。田恬被侍女扯了一个趔趄,愤愤的又抓起那侍女的裙角又擦擦手,白了那侍女一眼:“不过是用你衣裳擦擦嘴,你若是少爷我的侍女,敢这么对待主子,本少爷早就揍你八百遍了,哼,岂容你这般无礼。”
田恬骂骂咧咧的回到田蚡身边,一屁股坐在田蚡身侧,正了正衣裳对栗卿道:“非是小子包庇那籍福,不肯将籍福归还栗家,只因小子那幼儿院如今全靠教书先生撑着,若是没了教书先生,只怕幼儿院关张只在顷刻间,若是能找到合适的教书先生,小子立刻便将他籍福赶出幼儿院,这籍福是死是活再不与小子有任何关系,届时栗家要揉他扁他小子全当看不见,您看如何?”
栗卿双眉紧锁,额间挤出道道沟壑,压着火气问道:“什么样的教书先生算是合适?你且道来,若是我栗家能给你找着,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对你的关爱。”
田恬掰着手指头细数到:“学问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只要能教孩子识字就成,主要是月俸,我田家穷,比不得栗家富裕,要不然我堂堂田家少爷也不至于靠着开幼儿院赚钱用,我给籍福开出的月俸是每月一百钱,不供食宿。不知栗家能否找出这样的教书先生。”
栗卿哈哈笑道:“此事简单,贤侄给出的月俸确实不高,不过我栗家既打算帮贤侄这个忙,便要说到做到,这教书先生栗家给你出了,月俸什么的也不用贤侄操心,栗家一并给他补了,贤侄以为如何?”
田恬一跃而起,拍着手笑道:“早就看那籍福不顺眼,好吃懒做不说,还总撩弄我的侍女,若不是缺个教书先生,本少爷定不会忍他到如今。只是那籍福虽小毛病不断,却无什么大的过错,我若是无缘无故将他赶出去,知道的是因为田家与栗家的约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田家胆小如鼠,被你栗家欺负得死死的,不仅是田家脸上无光,恐日后再招揽不得良才,便连你栗家也因此坏了名声,岂非是因小失大?”
栗卿耐着性子笑问道:“那依贤侄之见呢?”
田恬眨眨眼面露笑意:“不若给我些时间,待我慢慢寻些由头斥他几次,待得积少成多之日,我便痛下狠手驱逐了他,届时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栗卿摇摇头道:“贤侄所虑不然,那籍福本不是个良善之人,便是因错被逐也不会自省,反而会怨恨于你,不若趁他在你田家立足未稳,即便心生歹意也动摇不得你田家根基之时,由我栗家替你背负恶名除了此害,届时谁人不称赞你田家磊落,岂不妙哉。”
田恬面色犹豫,脸色一会红一会白,踯躅半晌恨恨道:“如此也好,既出了我这口恶气,又博了个名声,至于日后怎样便由它去了。”
田蚡见状起身欲言,却被田恬一把拦住:“爹爹勿复多言,失一不忠之仆而得栗家帮协,此事做得。”
田蚡目光一转思虑再三,点点头又坐下,田恬略一思忖又道:“籍福前几日跟我请了假,说是要回河北探望老娘,需月余方得回长安,因此事我还免了幼儿院一个月的习字费,费了无数口舌才求得众家长包涵。如今便是我将他逐出幼儿院,你栗家也寻他不得,没准儿他得了消息便不出河北了,反倒坏了事儿。且待他回了长安,我便二话不说逐了他,届时我会提前遣人来知会一声,你们可要做好了捉人的准备,也别忘了给我找个教书先生。”
栗卿点点头:“使得。”
田家父子走后,栗卿对栗支笑道:“世上竟有如此蠢人,竟被我一番话交出了依仗,真是蠢得厉害,哼哼,待我捉回了籍福,再慢慢拿他父子消遣。”
栗支面带忧色道:“主人,我看那田恬所言不尽不实,会不会是在拖延您?”
栗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淡淡道:“原本就没指望仅凭一番话将那籍福说回,只是想看看他田家如今是何态度,他父子还便还,不还便罢了。如今看来田家也只是想敲诈一笔横财,并未想着用籍福作法,哼哼,这便好,待到籍福重回我手,便轮到我来整治他田家了。”
栗支眯起眼睛寒声道:“主人,不若届时直接将他田家抹除,也省得以后麻烦。”
栗卿轻笑一声摇摇头,将侍女招来抱在怀里,将手探入怀中一边揉捏一边笑道:“不可不可,姐姐的敌人可不止一个王家,我还要用田家这条狗给我咬人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