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司马长卿的情报

翌日午后,田恬刚刚从椒风殿陪着刘彘读书回来,左脚刚跨进门还未站稳,便见着家中一个小厮捧着一大束干香草直奔后宅,田恬将那小厮唤来,抓过一束香草深深的闻了下去,一脸舒坦的问小厮:“今日家中可来了什么人?”

那小厮将头摇的如拨浪鼓,矮下身子垂着头答道:“少爷,今日一大早环儿姑娘便要我去买香草,我这才刚回来,还不知家中什么情况呢。”

田恬指着香草笑问道:“从没见环儿佩戴过什么香囊、荷包之类的物件,也不知要这香草有什么用。”

那小厮笑着答道:“许是环儿姑娘准备给少爷您做的呢。”

田恬心内暗喜,脸上却不表示,淡淡道:“你家少爷我天生便带着香气,何须这等外物的烘托,环儿怕是要白费心思了。”

小小的人儿如此夸耀自己难免惹人发笑,那小厮双手捧着干香草,不方便掩嘴窃笑,只得死死咬住上下唇,原本宽厚的双唇隐在嘴里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条弯曲的细缝留在原处,脸上的肌肉紧绷,就是不敢笑出声。只是弯起的眉毛和眯起的眼睛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田恬见小厮憋的难受,脸上一红,朝小厮膝弯处虚踢一脚道:“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惹少爷我心烦。”

小厮闻言朝着田恬弯了下腰,迈开步子朝后院逃去,香草掉了一地也顾不得捡了。

田恬跟在后边捡拾着地上的干香草,干香草捡干净了,田恬也到了自己房门前。田恬直起身里里外外望望,不见那小厮的踪影,便知那小厮定是跑了,田恬笑呵呵的跨进屋子对忙着修理干香草的环儿道:“如今幼儿院有了籍福,你也不怎么常去了。”

环儿回头见是田恬,也不起身,继续搓弄香草:“有籍福在就够了,他比我聪明,还比我会说话,再说少爷您给他的工钱也不少,他也应该多干一点。”

田恬捧起一捧干香草靠近鼻尖,轻轻地嗅着:“今儿没人来家里要人吧?”

环儿从搓好的香草堆里挑着硬杆,边挑边答道:“到现在还没有,少爷,他们会不会直接去幼儿院了?”

田恬将手中的香草放回原处,又闻了闻手上的余香:“有这个可能,不过幼儿院离咱家不远,有什么动静家里也能听见,不用担心。”

“少爷,那个马伶伶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捆着吧。”

“再等两日,若是还没人找上门来,便将她放了吧。”

“放了?少爷,她可是个骗子,就这么放了?”

“不放还能怎么办,送官的话,咱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是个骗子,若是再因为这事儿扯起皮来,怕是三两个月也扯不清。对了,你要这么多香草干什么?”

环儿拍拍香草,挤出一阵香气:“少爷,这味道好闻吧,我看你的枕头都变形了,摸起来硬邦邦的,许是里面填充的麦子受了潮,全都粘在一起了,我想给重新做个枕头。”

田恬脸色一变,抓着环儿胳膊问道:“我原来那个枕头呢?”

环儿受田恬一抓疼的变了脸色:“少爷轻点,你那个枕头我还没动呢,我也不知这个枕头什么时候能做好,总不能让你没有枕头用吧。”

田恬闻言松了口气,又给环儿揉揉胳膊:“嘿嘿,我这个人吧,比较恋旧,那个枕头是我用惯了的东西,我怕离了它我会睡不着觉,嘿嘿。”

环儿点点头道:“那好,少爷,那我把你那个枕头拆开换一批麦子吧,你看怎么样?”

田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就这样挺好的,这样我用得习惯。”

环儿指着桌案上的香草泄气道:“那这些香草怎么办?很难收集的呢。”

田恬眨巴眨巴眼睛:“接着做枕头吧,等你做完了我给表哥送去也好。”

田恬从卧榻下抽出一块木板,又找来一只毛笔,坐在门口在木板上涂来画去,不一会又将木板画得乌漆麻黑,环儿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少爷到底在画什么,想了想发现籍福平时也是一个人做一些自己看不明白的事,想来聪明人就是这样吧,环儿觉得少爷和籍福都是聪明人,行事异于常人也是应该的,自己看不懂就没有必要继续看了,还是老老实实按着少爷的安排做比较好。

田恬正准备再换一块木板,抬头发现田蚡刚进后宅,身后还随着好久未见的司马长卿,田恬将木板一扔,小手在衣服上胡乱蹭蹭,抖了抖衣袖便迎了上去。

“见过司马先生。”田恬离着老远便站定了身子,向着司马长卿做了个揖,沉声道。

司马长卿见了田恬面色一喜,快走几步将田恬扶起,点着田恬的鼻子道:“你这孩子,怎的弄了一身的墨水。”

田恬笑嘻嘻也不回答,引司马长卿与田蚡入堂,问道:“先生今日怎有空来我家。”司马长卿朝屋外瞧了瞧,确认无人了,这才低着声音说道:“这不是受了你的托付,帮你们探听消息么,如今有了点收获,便来你家商讨商讨。”

田恬从一旁端来一盘子水果,挑了个好的擦了擦递给司马长卿,又给田蚡挑了一个:“先生,如今您已经是太子少傅,已经是太子属官,若是再与我田家频繁走动,不会惹的太子与栗夫人生疑么?”

田蚡哂然一笑,轻轻咬了口果子,细嚼慢咽一番,悠悠道:“她栗夫人若是有那个见识,早就做了皇后了,咱田家也就没了窥伺大位的机会。”

司马长卿点点头接过话茬:“我也与栗夫人接触过,这栗夫人确实是个见事不明的愚人,若无陛下宠爱,怕是连在宫中活下去都困难。那日我正教太子习《道原》,隐隐约约听得一阵吵闹声,因怕吵到太子读书,我便着人去处理一下,孰料宫人回报,竟是栗夫人游园,见唐夫人的宫女年轻貌美,便嘲笑唐夫人为了邀宠竟将主意都打到了宫女身上,实在是下贱的很。唐夫人本不欲理会栗夫人的嘲讽,却不料栗夫人竟要划烂那宫女的脸,说是见不得那宫女的样子。唐夫人就算是再好说话,也容不得栗夫人如此行事,便替那宫女求了个情,可栗夫人倒好,竟说什么只有贱人才看重贱人,既然唐夫人如此维护那贱人,便只打那宫女几巴掌算了。”

司马长卿轻叹一声,摇摇头道:“我听到宫人回报时还不信栗夫人能如此行事,后来听其他宫人说,栗夫人平时行事就是如此,还说栗夫人一旦使起了性子,便是见了皇后也敢顶撞几句。”

田蚡抚着手掌大笑几声:“长卿,当日我儿说栗夫人当不得的大任时你还不肯相信,如今可该信了吧。”

司马长卿苦笑两声摇摇头,另起话茬道:“自魏其侯去了梁国后,太子的课便大都由我教了,今日上午太子问我私藏或私自贩卖禁物是什么罪名,你们知道太子这话是从何问起吗?”

田恬与田蚡对视一眼,田蚡冲司马长卿道:“恬儿前一阵子招了个门客,据说原是栗家的门客,因撞破了栗家私售牛筋牛角而被栗家追杀,因走投无路这才投到我田家。”

司马长卿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如此便说得通了,只是你们有了这等利器,为何又去勒索栗家呢?”

田蚡闻言愣住了,转过头瞧瞧田恬,田恬见田蚡瞧向自己,连忙摇头:“孩儿没跟栗家接触过,籍福整日待在幼儿院,幼儿院又有出入登记,若是籍福与栗家接触了,孩儿与三叔那儿不会不知道的。”

田蚡点点头,向司马长卿回道:“长卿何出此言?”

司马长卿也是一愣:“不是你们?今日太子还问我,若是被人那住了把柄相要挟该如何化解,我不知他因何如此问,答他应先销毁证据,而后先下手为强。想来以太子的秉性,他的这两个问题应该是密不可分的吧。”

田恬挠挠头向司马长卿问道:“也就是说,从太子哪儿得来的消息看,栗家说我们田家要挟了他们?先生,太子为何会向您表露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不怕您泄密?”

田蚡拍拍田恬肩膀:“为父估计这是出自栗夫人的授意,以栗夫人的为人,她一定认为长卿已经是太子属官,便一定会忠于太子,栗夫人借太子的口向长卿请教解法,乃是替栗卿那个大草包问的。”

田恬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又将马伶伶的事说出来:“父亲,司马先生,难道说栗家是因一计不成,恐咱们对栗家反击,为了防止受咱们要挟做准备?本来这事儿是他栗家在暗,我田家在明,如今有了司马先生的情报,他栗家等于将主动权交给我田家,这也太愚蠢了。”

田蚡闭上眼睛掐着眼眶沉思半晌,又缓缓睁开眼睛道:“以我对栗卿的了解,这事儿他栗卿干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