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霸王定军
山崖猛然震动，生起无匹罡风。
地面尘沙颤动偏移，此刻整片桂树树林都在疯狂摇曳。
“怎么回事？”还在阻拦飞刀的温柠蔓和萧温错愕对视。
韩杰山莫名心悸，赫然抬头目视苏一川，瞳孔紧缩。
先是一剑激射，如天地之间掠过的一道青色闪电，眨眼无踪。
顷刻间，半边匡山山顶大放光明，亮如白昼，一股锋芒四溢的青色气机气势磅礴地朝韩杰山袭去。
细如尖针，浩如烟海！
气吞鱼龙，声动天发！
一剑气机浩荡如大江潮水奔流不息。
韩杰山犹如被大江浪头一拍而中，万千细若丝发的尖针气机翻涌奔腾，将韩杰山席卷至半空中。
从远遥望匡山山顶便能瞧见有一股青流冲击而开，崩射而出，似千里青浪瀑流泄地。
韩杰山略显渺小的身影就置身于这道剑气大浪正中央，在半空中竭力抵挡着浩大冲击。
这些虽小却利的剑气密密麻麻，又有水的柔性，活生生像一条江河湍流冲刷而来，无孔不入无物不破。那宛如在风雨飘摇中艰难织网的红蛛也随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被吞没，光芒黯淡。
韩杰山周身晶屑飘散，体表的血晶损毁严重，只剩零零散散的几块包裹各处。剑气从数之不清的伤口钻入体内，坏穴毁脉，韩杰山压制不住伤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转瞬便被身前剑气切割得一干二净，好似蒸发。
韩杰山嘴角苦味沉重，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自己咎由自取。
“或许一开始便不该将他们三人引至匡山山顶。”
从踏足山顶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直分心他处，再加上少年有意无意地提他心事乱他心神，这等气势的剑招，以少年的境界，必是积攒准备了许久，可自己竟不曾察觉。
到底是败给了一树桂花啊……
身上燃烧的气血终于没了动静，韩杰山轻笑一声。
如此也好，杀人实非我愿，可倘若不杀，死的便是自己，这也许就是对没有武学天赋却另辟蹊径走至此路之人的惩戒。
今日需杀十人，以后岂不是二十、五十人？走到最后结局早已显而易见。
视线朝向远处少年，韩杰山由衷赞了一句：“好一个人间少年郎。”
正闭眸之时，一杆霸道无匹的长枪划破夜空，拦在了韩杰山身前。
枪身急速转动，刚猛气机竟使得青色剑气向两侧避开，如江河遇山岳，分流而下。
落回地面的韩杰山一怔，抬眼看向那杆气势逼人有些眼熟的长枪。
霸王定军？！
是霸王枪。
韩杰山倚靠桂树瘫坐在地，神色疲惫。
“你来做什么？”
来人漠然开口道：“欠你一个人情总得还，我与那少年无仇，不动他，但可以带你走。”
“何需救我这个杀人魔头？”
“一码归一码，待你伤好，人情便清了，届时再与你一战并无不可。”
韩杰山无奈道：“你看我这伤势，想治又谈何容易？我所修武功需庞大的气血之力，经此一战难不成再用几十人命来填？”
来人沉默，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在惊讶于这句话会从剜心魔头的嘴里说出来。
韩杰山仰头吐息，看着满目疮痍的桂树林，头颅偏向一边。
“倒不是良心发现，不过每日杀人我也腻了，就这样吧。”
“……当真不走？”
韩杰山没有说话，待许久没有动静之后，看了眼身后，那人已然离去。
看着赶来的苏一川，韩杰山双手支撑着坐直了身子。
一同赶来的还有萧温与温柠蔓两人，韩杰山身处平江剑招之中时，便已无余力去驱使四柄飞刀。
盯着已是强弩之末的韩杰山，见其招了招手，苏一川犹豫片刻，走上前去。
温柠蔓一把抓住苏一川胳膊。
“小师弟。”
萧温也错步拦在苏一川跟前。
苏一川摇头道：“无妨。”
随后苏一川一个人走到了韩杰山身边。
韩杰山还在咳血，甚至双耳都开始渗出血迹，明显油尽灯枯。
韩杰山平静开口道：“以前的匡山，住了不少人。”
“那时的匡山，为慕容一家所掌控，山腰那几大亩山茶叶，沧北江的两大渡口，远近闻名的匡山桂花酒……都独属于匡山慕容氏。再加上名下无数产业，昔日的慕容家，可谓盛极一时。”
韩杰山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在那里，曾经还有一座屹立多年不倒，收录了剑州与槐州无数武功典籍和江湖秘闻的慕容武库。那个时候，匡山慕容家，论富，富甲一方；论武，力压剑、槐两州一流江湖势力，比起两州之最的太一阁与落梅剑林也只稍逊半筹。”
与这些毫无关系的苏一川收回问春秋，站在韩杰山身边静静听着。
温柠蔓两人心生疑惑，不懂先前还在搏斗厮杀的二人怎就同坐一处了。
苏一川道：“我能看出来这个地方对你意义不小。”
韩杰山笑道：“的确如此。”
苏一川接着又说：“不管怎样，你都杀害了上百条人命。”
“嗯，所以这个结局我无话可说，只是一命偿百命或许有些不公，但没办法。”
苏一川叹气道：“你既无杀人本意，何苦练这门功夫。”
韩杰山捂住心口，语气虚弱却坚定道：“我只能练它。”
内部的腐朽总是如此迅速地使事物走向灭亡。
谁能想到号称“匡山翼翼，两州之极”应当昌盛百年的慕容氏，竟衰落得如此之快。
“慕容家的覆灭，都已经是三十年多前的事情了。”
三十多年前？
苏一川眼神愕然。
韩杰山道：“我气血远胜旁人，外貌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可却已有五十多的年纪了。”
“三十多年前的慕容家，光内部派系便分了四派之多，一家上上下下无一不是心怀鬼胎居心叵测，心思城府之重，一人更胜一人！”
韩杰山语气极具讥讽不堪，情绪一时激动引得剧烈咳嗽。
缓了缓，韩杰山眼底追忆，闭眼一字一顿颤抖地说道：“唯独那个慕容家嫡系年纪最小的女孩，心性单纯，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