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各方云动

本已入暮,万物伏歇之时,然天空忽层云渐染,丹霞灼灼,斗转星移,绚丽灿烂。寻常修士还以为这等天地异象,乃是天材地宝出世的征兆。而身在灵玄界之中的千余位合体期修士,纷纷从坐定之中惊醒了过来,神色或是欣喜,或是凝重地望着‘释迦天’。至于百余位渡劫期修士,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纯粹的杀意,皆是眉头紧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曹魏随手一招,在下界北俱芦洲中的那方圆万里之广的生死雾境,顿生剧变。混混沌沌的灰雾从中翻涌而出,席卷各方,好似洪涛般波及方圆数百万里之地,将一切尽皆吞没。而后漫天的灰雾冲天而起,凝在了曹魏掌心之中,化作了那一方好似黑山的生死枯荣印。此印一入手,在其周身的天地蓦然一滞,万物色彩尽失。曹魏神色无喜无悲,恍然消失不见了踪影,而那灰蒙蒙的天地之间,只余下了那一朵朵妖异如火的彼岸花。而此刻,在‘太阴天’广寒清虚之府,一头黑羽白身的玄鹤振翅而来,摇身一变,化作了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此人来到了那月魄玉桂树前,对着在树下假寐的太阴道人躬身一拜,道:“玄缟拜见老祖。”“三千年,玄鸿也静极思动了,在其渡劫未定前,你先且留在贫道身边,莫出去了,免得惨遭杀身之祸!”太阴道人语气淡淡地说道。“谨遵法旨!”玄缟再次躬身一拜。而后它显出了原形,跃上了玉桂树枝头,安歇了下来。太阴道人眼皮微阖,瞥了一眼,缓声说道:“伯尚那小子临死之前,让我这个做师父的护持你一次。从今起,天机紊乱,煞气乱人心智,扰人清明,你若能守得住心神,留在此地,自是无虞,可要是想出去了,贫道也不留你,一切就看你自己的了。”“晚辈定不让老祖为难!”玄缟恭声说道。“如此便好!”太阴道人不急不缓地说道,言语之间,祂坐直了起来,双臂一摊,好似大梦方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而后缓声说道:“瑶姬,光鼎、吉云、君道、雪楠,如今玄鸿掌枯荣,握生死,大道初成,你们五个若无甚把握,便归来吧!”在太阴道人口中的这些修士,乃是祂麾下的五位渡劫期修士,长则修行了七万余载,短则只有两万载出头。不过这些人当中,还未有一人如觉月般修行到了渡劫期圆满。此话一出,在各自修行地界中的这五位渡劫修士,相继传音回应,无一不是婉拒了自家老祖的好意。毕竟要是连曹魏一个合体期圆满的小辈都不敢面对,那失了锐气的他们无异于自断了今后修行道途,再也无缘大乘之位。而在东胜神州苍洋水晶龙宫之中,敖纪早已退去了往常所穿戴的衮服,披甲戴胄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了銮椅之上。在其下列左右,乃是敖苍、敖珏等一众后辈。只不过在这其中却多了个看似少年模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秦风。此刻,他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而后不急不缓地说道:“何必这般兴师动众呢,我看玄鸿再想要突破渡劫期,怎么也寻不得老哥头上!”言及于此,他看了敖苍一眼,笑道:“再怎么样,玄鸿总得念着点香火情分,敖苍你觉得呢?”“家父的心思,我又岂能猜得透的,不如前辈当面去问一问?”敖苍语气淡淡地说道。“不必了,眼下老夫可远不是玄鸿的对手!”秦风不急不缓地说道。言及于此,他笑道:“这两万余年来,老夫都修行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进反退,却倒是觉得海阔天空了。”“你还真是实诚啊!”敖纪沉声说道。一听此话,秦风笑道:“敖纪道友,我又如之奈何啊,谁晓得自家后辈竟是那位半步真仙痴尸转世之身?我恶了世恒,好不容易保住一命,已然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更何况如今还能摆脱了璇玑尊者玄魂操纵,哪敢再妄求太多?”“那是明心前辈出手帮伱,难道没有半点代价?”敖纪沉声问道。“自是有代价,不过秦某充其量只是个添头罢了,明心前辈为的可是那一柄化作玄魂的天罡地煞星辰旗。”秦风轻笑道。“原来如此,我道是你摆脱了那玄魂之后,那柄星辰旗却为何没有显化出来,原来早已落入了明心前辈手中。”敖纪恍然说道。见此,秦风嗤笑了一声:“不必这般模样了,你我都是明白人,装什么糊涂?这天地也就巴掌大而已,一有风吹草动,早就传遍各方了,你们大荒神庭难道丝毫不知情?”言及于此,他微微低下了头,呷了一口茶。而后眼中闪过一抹似狼般的凶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敖纪道友,眼下尊庭之中,应镇封了不少星辰旗了吧?那可是灵珑界所伴生的镇压气运至宝,祂们舍弃的却实在是太过于轻易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你们灵寰界不也镇压着数柄星辰旗?”敖纪轻笑了一声。“那也是没办法,毕竟事已至此,我们灵寰界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这些也不关我的事情,那些大人物自有考量,我呢,那是人微言轻。”秦风语气淡然地说道。“老夫不也是如此?”敖纪沉声说道。言及于此,它轻叹了一声:“你如今是摆脱了玄魂之身,虽跌落了渡劫之位,但也值得了,我才是没得选!”昔日为了借助灵珑界本源,缓解灵寰界位格跌落的速度,烛萤与璇玑之间做了个交易。烛萤不止拿出了蛮古仙气,更是放任璇玑网罗了灵寰界一批极其潜力极大的后辈修士。人族之中包括五圣宗的青禾、易夑、余聃,溪凤;白马寺出身的苦陀、苦参、苦智、苦难;其他小宗出身的禹行、万剑、木尊;家族出身的曹子通、秦风、曹齐;散修出身的红月、玄山、萧成武。除此之外,当时在灵寰界的蛟龙、玄龟、狻猊、鲲鹏等各族后辈,诸如叶齐、鲲彰,狻淼、敖御、敖纪等等。灵寰界在天人五衰之际,所顺势孕育而出的那些后辈,近乎被璇玑一网打尽。不过在这其中,红月从一开始就不接受璇玑的招安,最后甚至在自身寿元将尽之时,强提了一口气,以一己之力,对阵白马寺‘苦’字辈的四位同阶,敖御、鲲彰,狻淼三位异族化神,还有当时蛮古仙气所孕育而出的几位龙伯族人。最后强弩之末的红月,仍斩杀了这些异族同阶化神修士,却也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精力。在此之后,青禾、余聃、易夑、秦风、觉月、敖纪等化神修士被璇玑所接引,飞升到了灵珑界,得享长生,而这自是有代价。不过最后明玉尊者不忍自家后辈好似傀儡一般,被璇玑所驱使操纵,出手引动星辰,坠落在了灵珑界璇玑一族所在之地,以作威慑,从而强硬地带走了自家几个后辈。只是在此之前,易夑、秦风、觉月、敖纪等四人皆被玄魂所寄。明玉尊者虽看透了,为了不与璇玑撕破了脸皮,也只能当做没看到。毕竟祂能将自家后辈安然带走,本就是璇玑看在烛萤的面子上,而做出的一些妥协。在此事之中,不管是敖纪也好,还是秦风也罢,都是参与者,或者说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为了摆脱自身的命运,秦风做出了莫大的反抗,直至最后在明心的帮助之下,以跌落渡劫之位的代价,求得了一线生机。只不过敖纪就不然了,如今在大荒神庭眼中,它就是天罡地煞星辰旗,可以用来钳制灵珑界的手段。而此刻在大荒神庭天宫之中的某座宫殿中,两位中年修士同案对坐。其中一人乃是祝融血脉高辛氏的祝启,为当代神庭尊主;而另一人则是后土血脉幽都氏的大乘尊者,名为幽坎,从血缘上论起来是幽垣此人的四叔公。而两人身后,各有位本族的小辈侍候着,一个是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一个是一身玄服的中年男子。“启,你觉得玄鸿这小辈会以合体逆杀渡劫,还是静候时机呢?”幽坎不急不缓地说道。言及于此,祂忽然朝着外界某处看了一眼。只见曹魏从虚空中不急不缓地走来,恰好停在了大荒神庭辖制之地外,与之对视了一眼,而后微微躬身了下。“晚辈拜见幽坎尊者!”曹魏缓声说道。“退去吧。”幽坎轻拂了下衣袖。“谨遵前辈法旨!”曹魏说道。言及于此,他眼眸泛过一抹金光,破去了虚妄,看到了在其身边的幽垣。而后嘴角微微上挑,轻笑道:“幽垣前辈,别来无恙啊!”言罢,曹魏毫不犹疑地转身而去。见此,幽坎侧看了身边的幽垣,缓声说道:“这些时日,你可要小心一些,算了,还是别露面了,免得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早在五千年前,幽垣本是阴司黄泉的合体期阴神。而如今此人早已舍弃了阴神神位,投身于阳世,在各方渡劫相争之时,把握住了机会,成了新晋渡劫。至于另一个年轻女子,唤作祝凝,乃是出身于灵玄上界高辛氏一脉。“祝凝,你可有把握斩杀得了玄鸿?”祝启开口问道。此女子为面前的两位长辈斟倒了酒,而后不急不缓地说道:“老祖,玄鸿手中的本命之宝生死枯荣印,可是融了阴山五岳之石,已具了部分玄天规则,并非寻常之物。”“怕了?”祝启笑道。“并非是怕,晚辈与玄鸿素无交集,并未因果缠身,再怎么样也不会那么倒霉,被他给盯上吧?”祝凝不急不缓地说道。言语之间,她意味深沉地看了下对面的幽垣。见此,幽垣颇为无奈地摇了下头,缓声说道:“这事情已然过去了将近五千年,玄鸿总不会还惦记到现在吧?”昔日曹魏初入阴司黄泉之中,幽都氏意图以其先祖后土所留下的一滴精血,因而幽垣诓骗了他。不过最后在黑山与烛萤的干涉下,此举最后还是徒劳无功。幽坎不禁按了下有些鼓起的太阳穴,轻叹了一声:“这小子如今已有大乘气象了,我们又不能轻动,要不然也就一下的事情,只是到时候烛萤会发狂的。这条烛龙可不好易与啊,况且我幽都氏老祖的性命如今还捏在了祂手里!”言及于此,祂看了下幽垣,轻摇了下头:“不过我们总不能看着你小子丧命吧?”“这小子就那么记仇吗?”幽垣眉头微皱道。一听此话,祝启缓声说道:“一百零八位渡劫修士之中,你是最晚的一位。况且玄鸿所修的是生死之道,你又曾是阴神,老夫若是玄鸿,也会找上你!”“这些时日别踏出神庭半步,老夫担心灵寰界那些老家伙会暗中动手脚,惑了你心神,将你引出去。”幽坎再次提醒了一声。而此刻,曹魏虽遁入了太虚之中,却并未就此离去,仍注意着大荒神庭一方的动静。不知不觉之间,一晃百载岁月。身在太虚之中的曹魏,任凭空间乱流的冲刷,依旧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石雕神像。某一日,觉月遁行而来,站在了曹魏身边,缓声说道:“玄鸿道友,可要贫僧出手?”以他渡劫圆满的修为,自有极大的把握能斩杀掉其他任何一个渡劫修士。“别急,百年而已,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我有足够的耐心!”曹魏缓声说道。身边的觉月虽说可以称作大乘修士以下的第一人,但曾是玄魂之身的缘故,如今看似是摆脱了璇玑的操控。可在其他大乘修士眼中,璇玑这位前辈心机太过于深沉,手段也过于高超,祂们难以保证,这些玄魂渡劫修士到底是不是摆脱了对方的操纵。这一点在烛萤眼中,也是一样。而各方都不想看到璇玑再添一尊大乘期的玄魂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