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虚无
见曹魏如此,觉月也没多说什么,只轻道了一声:“玄鸿,贫僧从不怀疑你的耐心,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百年不短,五千年也不长!”“你的意思,他们的意图,我早已了然。不过曹某区区一个合体期修士,如今已算是打上了门,这般相逼迫之下,幽垣还耐得住性子,果真是稳重啊!”曹魏轻笑了一声。眼下烛萤所定下的万年之期,也就刚过了一半的时间而已。近五千年来,虽然各方大乘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断,可几乎没有人敢正面拂逆祂,直摄其威风。以至于当下,在渡劫、合体期修士之中,唯有曹魏所执掌的本命之宝生死枯荣印,因融入了阴山五岳之石,从而具备了部分的生死、轮回、虚实这三条玄天大道规则。当下之际,曹魏可谓是天命在身。也正是因此,他方能如此肆无忌惮,直接堵在了大荒神庭门外。“你直说幽垣连真君脸皮都不顾便是了,还用稳重二字?今后五千年,他若都不露面,你难道还这般枯等?”觉月笑问道。闻言,曹魏不急不缓地说道:“正好我也借此机会参悟大道。”眼下他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自身修行时日尚短。三条玄天大道之中,唯有生死之道是他在这五千年的修行岁月之中,自行参悟所得,勉强算是入门了。这也各方大乘修士断言他有大乘气象的由来。而虚实之道,那是观摩了孟极所创的永恒国度而来,只悟得了个皮毛,在那些大乘修士眼中并不算什么。至于轮回之道,则是全部来自于阴山五岳之石,并不是本身所悟,算是借助外力!毕竟此石本体黑山,本就是诸界之中执掌生死轮回权柄的最高者,乃是绝顶的存在。而且这位古之尊者因镇守虚界已有千万年的漫长岁月,对于虚实之道的领悟,甚至比孟极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其他玄天大道规则,这位黑山老爷多多少少都有涉略,这也是其他古之尊者的共通之处。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凡是能修行到大乘之辈,无不是天资艳艳,且道心坚韧如磐石。在岁月的酝酿下,祂们的道行可谓是日益精进不辍。而为了镇压住黑山本体,以瓦解瓜分其执掌诸界的六道轮回权柄,就连烛萤这般古之尊者,也等同自困在了阴司黄泉之中不得出。见曹魏丝毫不着急,觉月也不再多说了。只是在眉眼间闪过了一丝慈悲之色,而后双手合十,坦然笑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曹魏眉头微皱道:“如今还没到那地步!”一听此话,觉月顿觉宽慰了几分,欣然笑道:“你既然踏上了这条路,断不可徒生恻隐之心。”“你想渡我?”曹魏缓声问道。“你我相识三千年了,贫僧终于看到了你难得一次动了恻隐之心。”觉月笑道。闻言,曹魏沉声说道:“如若需要,曹某也不会妇人之仁。”“好,贫僧等着。”觉月双手合十道。言罢,他朗声大笑朝着远处走去,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了太虚之中,不见了身影。见其离去,曹魏收回了目光,神色不变地缓缓闭上了双眼,入定下来,一如石雕木塑。只不过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这和尚还真是迂腐!”自从飞升上界以来的这三千余载岁月之中,也就觉月此人勉强能称得上是他的朋友罢了。在某种程度上,觉月算是释迦为他所安排的护道者,也是一条退路。若是曹魏拿不下其他渡劫修士,那觉月就会自行圆寂,让出渡劫之位,给他一个突破的机会。毕竟如今灵珑界以及灵玄界的渡劫修士,其中底蕴尚浅者,皆退入了自身所在大乘道统的道场之中。这些人的算盘,他自是明白不过了。至于所谓的真君脸面,最后能活得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去考虑这些身外之物,最后给败者盖棺定论,拔高对手以虚名,而彰显自身!只待烛萤尊者所定下的万年庇护时间一过,那这些渡劫修士便能向自家长辈借取玄天之宝,以其他玄天大道规则,如此方能抗衡他的生死枯荣印。而那些修行已久的渡劫修士,底蕴渊厚至极,曹魏并没有完全把握能拿下他们。也幸好这些人没有如觉月一般,修行到了渡劫期圆满!念及于此,曹魏暗叹了一声:“世恒那家伙当初是如何破局的?”…………灵珑界,北天中央紫微垣道场。璇玑佝偻着腰,拄着竹杖,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天门处便停了下来,不再上前半步。祂那撘耸的眼皮微微阖张,那浑浊的目光好似穿透了虚空,看到了盘坐在混混沌沌之中,感悟万法道则的世恒。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世恒缓缓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道:“拜见前辈,近来可好?”“多亏了世恒为老夫守门,我可好久没这般清闲了!”璇玑笑道。“那前辈往后可别又借着识界珠遁出去神识了。”世恒不急不缓地说道。闻言,璇玑当真好似耄耋老者般,倚着竹杖,缓缓地盘坐了下来。而后轻点了下头,说道:“老夫可以保证从今往后五千年,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了,信否?”“前辈金口已开,晚辈自然是信得过!”世恒颔首说道。到了祂们这般的人物,自是不必再在这种事情上弄虚作假。一听此话,璇玑欣然而笑,而后祂静静地看着世恒。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开口,叹道:“后生可畏啊!”“前辈宝刀未老。”世恒缓声说道。“伱我就不必相互恭维了。世恒,在你眼中,我们这一方世界如何?”璇玑问道。“前辈想问什么,直说便是!”世恒不急不缓地说道。言及于此,祂以一缕神念显化出了一具身外化身,飘然而落,站在了璇玑面前。一老一少,新旧两代大乘修士,就这般隔着紫微垣天门,盘坐对视!“你还真是小心啊。”璇玑捋须笑道。“在前辈面前,再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世恒轻叹了一声。“在你眼中,我们这些人怕都是那冥顽不灵的老古董吧?正因为有我们的存在,这世界从天开地辟之初至今,千万年岁月过去了,却一成不变,如一潭死水,不起半点波澜。”璇玑缓声问道。“偶有这般想法,闪过心间,但凡事存在即是合理!”世恒神色淡淡地说道。而后祂稍微停滞了下,过了三五息后,缓声说道:“在那凡俗众生眼中,晚辈怕也是阻碍此方世界发展之人!”一听此话,璇玑笑道:“还是你这小子有趣,太阴过于怯弱,明心过于鲁莽,玄鸿又过于心机。”“或许我们本来面目都不似前辈所见呢?”世恒缓声说道。“是也好,不是也罢,没有什么区别。老夫并不擅于揣测人心,却晓得只需把握住世事脉络,抽丝剥茧之下,等时机一到,一切真相自会尽露无疑!”璇玑轻摇了下头。“那前辈为何心生自疑,如此孜孜不倦地想要探究虚界?”世恒问道。闻言,璇玑抬起了手来,轻叹了一声,问道:“你说这手,它真的存在吗?无肉无血,无眼无耳,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没有意义。这是老夫心中长久以来的迷惘,实是揣摩不透!”言及于此,祂缓声问道:“此惑,老夫也曾问过前辈。奈何当时祂正处于合道蜕变之中,并未解我所疑。”“当前辈有此问之时,它便已有存在的意义。我思,故我在。”世恒缓声说道。“若连此思皆为虚假呢?”璇玑问道。“何必纠结于未知之事呢?有对错,有真伪,这一切才有意义。”世恒轻摇了下头。言及于此,祂斟酌了下,继而说道:“前辈所忧虑之事,或许并非不存在。可在这周天寰宇之下,我等只是实践者,以亲身经历之,而它不是我们所应认识之事物。在此框架之下,构成了我们存在的基础。”“若是老夫想要跳出这框架呢?”璇玑沉声问道。“溃之如流沙,散之为云烟,一切俱是虚无。”世恒轻叹了一声。一听此话,璇玑亦叹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天外自然应该有天。恍然今如梦,不知身是客,看来你也不是老夫志同道合者。”言罢,祂颓然站了起来,转身缓步朝着道场深处走去,身影满是落寞之意。行走之间,祂自言自语道:“仰观千秋,俯察万象,取坎填离,化后天为先天,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望其离去的身影,世恒好似看到了一个揣怀着精诚求道之心的少年,千万年如一日地修行。只是在岁月流逝之中,这少年渐陷于迷茫之中,心力憔悴成了垂垂老矣的模样。所谓的成仙,这等难以达到的目标,也就成了祂最后的寄托。念及于此,世恒叹了一声,没有再言语半个字。相对于祂这个得了本尊半步真仙遗蜕的后辈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取巧了。璇玑这些老前辈那才是真正劈荆砍棘,从无到有走出自己的路。若是在同等之下,自己绝对不是祂们的对手。玲珑此举虽使得世恒实力大增,可在某种程度上却碍了祂的修行,让其自身道行在原地踏步。此刻在苍灵之墟中,神光溢彩的东华尊者缓缓睁开了眼来,眉头紧皱了下。而后祂自语道:“璇玑这老家伙怕是早已疯癫了,如今看似正常,只怕是以自身强大的理性在竭力压制着。此人如此,那其他几个老家伙呢?”此话刚落,一位葛衣老者蓦然出现在其道场天门之外,一察觉到有人前来,东华蓦然消失在原地,而后出现在了门户,对着所来的老者微微躬身道:“徒儿拜见师尊。”言罢,祂侧身让出了路来,微躬以恭迎。见此,老者缓步走入,东华落后半步身位,与之随行而去。行走之间,东华尊者缓声说道:“师尊来之前怎么不先通知下,徒儿也好亲自去迎接?”此话刚落,葛衣老者顿足,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神色淡淡地问道:“如今天罡地煞星辰旗,有多少落入他人之手?”“在外者,天罡十之有六,地煞二十有七。”东华缓声说道。“还不够。”老者缓声说道。“席卷周天之事,断然不能急。”东华轻摇了下头。“自是徐徐图之,若有可能,也让天凤、地麟得此旗。”老者颔首说道。“祂们过于谨慎了,丝毫不沾手我灵珑界气运至宝。”东华尊者叹道。“等到最后,祂们总会入局的,不必着急,此世合该我灵珑界笑到最后。”老者轻笑了一声。一听此话,东华神色不变,脑海中浮出了一丝诧异,暗道:“此世,难不成还有上一世?”然而这葛衣老者却是轻笑了一声,问道:“你心中难道没有半点疑问?”“若是时机已到,师尊自会告知徒儿;若是时机未至,那徒儿问了也白问。”东华尊者缓声说道。听闻此言,葛衣老者突如其然地笑道:“璇玑终究不是天生圣灵啊,大荒神庭句芒祂们其实也不是。”“那地麟呢?”东华尊者轻声问道。“伴随灵岱界而生者,唯有龙伯一人而已,每一方灵界都只有一个,这是定数!”葛衣老者缓声说道。言及于此,祂轻摇了下头:“你小子啊,可别脑后生反骨啊,老夫能助你得道,自然也可夺之。”“弟子不敢!”东华尊者恭声说道。“好自为之啊,是吧,璇玑!”葛衣老者缓声说道。言语之间,祂轻拍了下自家徒弟的肩膀,面露意味深沉之色。一听此话,东华浑身气息赫然一变,好似换了个人一样,语气淡然地说道:“果真是瞒不过你,只不过你这老家伙,为何会在此刻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