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故垒西边
西垒壁，西楚故地，亦是每一个楚人都无法忽视的伤心之地。
十几年前，西楚亡国的最后一战，亦是春秋国战的最后一战，就是在这里上演。
此战，北凉方由陈芝豹坐镇中军，运筹帷幄；王妃吴素白衣缟素，亲自擂鼓；徐骁舍弃头盔，持矛首当其冲。
“死战第一”千人鱼鼓营死战不退，以只活下来十六人为代价，为“骑战第一”三千大雪龙骑兵，开辟出一条直插叶白夔大戟军腹地的坦荡血路。
此战最终的结果是，西楚兵圣叶白夔战死，西垒壁被攻破，北凉惨胜，西楚亡国。
此刻，故垒西边，曹长卿一席青衣，肃然而立，一旁绝美如画的小姜泥持剑而立。
“公主可知，这是哪里？”曹长卿道。
“西垒壁。”姜泥从未来过这里，却也知道，这里便是造成她西楚千里山河，亡国灭种的伤心之地。
“西垒壁一战，叶将军已尽全力，便是陈芝豹在乱军之前，拖死其妻女，亦未能乱他阵势半分。”
曹长卿满怀追忆之色道：“可惜，彼时徐骁大势已成，文有李义山、赵长陵为谋，武有陈芝豹、袁左宗、褚禄山等爪牙为将。叶将军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血流漂杵，天下悲歌！
此战过后，曹长卿再未来过这里，无数楚人也再未来过这里，这里几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直到今天，曹长卿携亡国公主姜泥，再至此间。
这是一种行动，亦是一种宣言，昭示着西楚国虽亡，种未灭！
曹长卿轻拂衣袖，双膝跪地。
这位天下少有的高手，面对西楚故国的万里河山，慷慨陈词道：“曹长卿愿身死换翻天覆地，愿身死换天地清宁！”
这是文以言志，亦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如此书生意气的曹长卿，试问世间，有谁能挡？
这一刻，曹长卿立身入儒圣！
他这个儒圣，却与其他三教圣人，陆地神仙截然不同，几乎在踏入儒圣境的那一刻起，他的修为境界便在疯狂暴涨。
离那陆地神仙的巅峰境界，只差一步之遥！
“天佑大楚，让微臣寻回了公主殿下，方今天下，北莽、离阳、北凉相互对峙，互为掣肘，北凉徐骁垂垂老矣，死期当在不远，离阳六大藩王狼子野心，割据一方，实是我大楚复国的最佳良机。”
曹长卿面向姜泥道：“今后这大楚江山，便看公主的了。”
姜泥有些紧张，但控制的很好，因为她知道，这是她身上，必须肩负起的职责与使命。
只听她难得的庄重道：“曹卿家起身，姜姒定不负先生重托，有朝一日，重复大楚河山！”
曹长卿颇为欣慰，到底是天潢贵胄，天命在身，跟随他身边学习数月，姜泥便显露出明主之相。
西楚复国，当不是奢望，只是……
想到了那个大言不惭的小子，曹长卿道：“公主殿下，若是有一天，大楚兵锋所向，与北凉再有一战，你又当如何？”
“这……”姜泥小脸煞白，是北凉王徐骁让他亡了国不假，但她和徐凤年之间的宿命纠葛，相爱相杀也是真。
真要到了刀兵相向的那一天，她又该作何选择呢？
曹长卿心下一叹，却也知道不能把小公主逼得太紧。
这时，姜泥眼神坚毅道：“棋诏叔叔，我知道你之所以入儒圣，带我来西垒壁的原因，是想偷偷将你的境界和西楚所剩气运转嫁到我身上，以后不用遮掩了，我会全盘接纳的。”
“所以，也请你相信，我会做好自己自己该做的事！”
看着这样的姜泥，曹长卿不由怔了怔，进退之间，有理有据，这已经有人主之象了。
“说的好！不愧是我陆原的妹妹！”
一道温和的男声，包含着爽朗的笑意，自东方御剑而来。
“哥哥！”姜泥看到陆原，还是很开心的。
曹长卿朝陆原欠了欠身道：“原来是陆先生到了，曹某先离开一步。”
这样的称谓，很明显他并不承认陆原西楚皇子的身份，即便陆原长的和死去的西楚皇帝，极其相像。
春秋之时，西楚为天下文脉正统，最重法统。
陆原不过西楚先帝流落在外的皇子，身世不为世人所知。
真论起来，也就個离阳皇帝的私生子赵楷相当，曹长卿不认可，实属正常。
但他也知道，陆原此来，该是有事要和姜泥说，故而提出先行离开。
“曹先生，陆原此来，是来找你的。”陆原说道。
“哦？”曹长卿道：“所为何事？”
“我给我妹妹，谈了一门亲事。”
陆原自顾自道：“小泥人，你觉得徐凤年做伱未来夫君，如何？”
姜泥一脸懵，曹长卿神情一肃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天下大势！”陆原淡淡道。
“说来听听。”若是其他人要让西楚和北凉联手，曹长卿早就将其大卸八块了。
但是陆原不同，不仅因为他是姜泥的哥哥，更因为陆原是如今武评榜上的，天下第三！
对他们这些武评榜上，排名前五的高手，都有以一人敌一国的能力。
因此，陆原的话，虽说狂妄，但也有不小的分量，盖因说话的人，是陆原。
当世武评排名第三的，一品境大宗师！
“曹先生以为，西楚复国的最佳时机为何？”陆原反问一句道。
“凉莾大战，亦或是徐骁身死。”曹长卿对此，看的倒是非常通透。
“西楚复国，阻力在何方？”陆原接着问道。
“唯有离阳。”曹长卿道：“北凉虽强，一有国仇家恨，二有北莽在侧，根本帮不了我们。”
“你说的对，所以即便联姻成功，我们也要做好独战离阳的准备。”陆原说道。
曹长卿若有所思道：“你见过徐骁了？他怎么说？”
“以我出手击杀拓跋菩萨为代价，北凉派出三千大雪龙骑以为奇兵。”陆原说道。
“三千大雪龙骑么？”曹长卿比谁都明白大雪龙骑军的可怕，当年西垒壁一战，叶白夔的大账中军正是被其冲垮，一步错，满盘皆输。
北凉这十几年来，休养生息，但大雪龙骑军的数量，也只是勉强过万罢了。
换言之，这只三千人的大雪龙骑军，若是能用好，关键时刻，是一股足以一锤定音的力量。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