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瘦小老人。

老天,终于到地方了,可特么累死我了。

看着石峰下面的那座木屋,刘洋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石头被晒得滚烫,坐在上面有些烫屁股。

周围是成片的白桦林,木屋坐落其中,很美的一副画面。

刘洋稍稍恢复,深吸口气,推开木屋前的栅栏门,走进了小院。

三间房,全部都是圆木搭建的木楞房屋,窗户上糊着窗户纸,外面房檐底下挂着蘑菇灵芝等晒干的山野货。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二三十年代。他在拜访一位久居山林的老猎户。

“有人在么?打扰您了,我是滨州来的记者,想采访您。”

招呼了好几声,没人应。屋里难道没人?

刘洋又喊了几声,还是没动静。他趴在窗户纸前,往里面使劲瞅,啥也看不清。

他舔舔手指头,在琢磨,是不是在纸上捅个窟窿……

不好,如果屋里没人的话,他这么做,跟做贼有什么区别。

走到门前,发现门没锁,可就是打不开。他使劲推几下,没推动。关得老严实了。

绕着屋子前后左右转了几圈,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坐在院子里面等着。

傍晚的时候,他已经等得昏昏欲睡了,再加上一天下来,就吃了两块面包,早就消化干净了,又疲又累,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迷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多出一道人影。

他立马清醒过来,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人。

是个身材矮小,有些驼背的老人,肤色黝黑,满脸的皱纹,灰白的头发乱糟糟。双排疙瘩扣的对襟灰色大褂,黑色灯笼裤,裤腿紧扎。千层底的布鞋。老人背着手,眼如鹰隼,锐利异常。

刘洋赶忙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位才到他胸口部位的瘦小老人,有点吃惊,这就是那位快九十岁的抗联老兵?这身打扮好有历史感,跟民国时期的武林高手似的。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我去,这人嗓门真大,说话跟打雷一样。真能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刘洋下意识捂住双耳,大声说道:“前辈您好,我是滨州来的记者,叫刘洋,想采访您。”

“滚蛋!”老人很不客气,直接粗暴地下了逐客令。然后转身朝着木屋门口走去。

记者,从某方面来说,脸皮很厚。相当有韧性。

岂能一句话就被赶走?

再说了,眼见着天就黑了,黑灯瞎火的走夜路,山林里乱窜,被黑瞎子舔了,被豺狗吃了咋整,就冲着借宿这事儿,也不能走。

看我刘大记者的战斗力!

“前辈留步,请听我一言。”很江湖的抱拳见礼,嗯,很有范儿,表情,动作,言谈,很有历史感。刘洋为自己打八十分。更加恳切道:“采访您,是受私人所托,相信前辈也想知道那人是谁吧?”

停步,回头,只要你有那么一丁点的好奇,今晚就不用走嘞!

瘦小老人果然停步回头,转过身来,虽然表情仍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样子,但善于观察的刘洋知道自己赌对了,老人的眼睛里有好奇,哪怕极为细微,但好奇就是好奇。妥了。

可是,这位老人家的眼神好厉害,眼睛不大,但真的好亮好亮,跟刀子似的,瞅人的时候咻咻地扎心戳肺。化为有形的利刃一般,有种锋利的感觉。

无声而凌厉的询问,周围气氛默然变得有些紧张沉闷。

刘洋感觉到了一种看不见的压力,令人窒息,很吓人。如果不小心应付,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就算没有被眼神怼死,也会被一巴掌拍死。

心里很紧张,但表面很镇定,欲成大事者,必须得学会表演。

陈先生,为了开局顺利,只能先把你出卖了,抱歉。

“请我来采访您的是辽省滨州的一位姓陈的先生。”

“辽省……滨州?陈英雄?”

陈英雄……这名字真霸气,充满了英雄好汉的味儿,他爹可真敢起,可他是谁?

“哦,我不认识陈英雄,请我来这的是一位叫陈盛的先生。”

老人点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刘洋维持着抱拳动作,不敢动。很尴尬。

半晌之后,老人叹息,神情唏嘘,有对往日的追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刘洋听,“陈盛是陈英雄的小儿子,陈家七子四女,就这个小儿子算是最有出息的。但他的命格太强太霸道,克死了上面的十个哥哥姐姐,一个人集了陈家所有气运,他死了,陈家就没了。”

老十一,陈家的小儿子,克死了身上的十个哥哥姐姐,陈盛?

好嘛,无意间得知一个豪门的重磅消息。知道这个家族具体详情的人几乎没有。露出水面一部分,这是公众们都知道的,媒体上曾经报道过好多次,但大部分都深潜着,任何人都打探不到。名声在外,却又半遮半隐的一个豪门。

刘洋正在走神,被眼前忽然多出来的人影吓一大跳,瞬间回神。

老人啥时候跑到他身前来了,紧挨着,几乎身贴身。老人正翘脚仰头,使劲盯着他的脸在看。

刘洋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忽然贴上来,很吓人的好不。

“前辈,您?”

老人没做声,一直盯着他看。刘洋摸摸自己的脸,上面有东西?

是了,之前吃了两块面包,难道嘴角还沾着面包渣?老人家有强迫症?

老人失望地摇摇头,眼神疑惑,“很普通啊,陈家小子为什么要让你来?”

刘洋心里叫屈,我特么哪儿知道啊。素不相识,忽然就把我扯了过来。长途颠簸不说,有个带枪的家伙说是等我其实是监视我,还被人家丢刀子吓唬,又被流血石像警告,到现在小心肝还怦怦跳呢,我找谁说理去。

老人背着手,仰头望天,夕阳落日,目光悠远,一副高人范儿,虽然瘦小驼背,但此刻,仿佛给刘洋一种错觉。面前的这位老人家气质超然,不染尘埃,仿佛要脱离天地。

“命运是奇妙而又不可测的东西,天下众生皆为棋子,局中局外,其实都在局内,没人可以跳出棋盘以外,没人可以。我自以为可以超脱于外,不问是是非非,自囚山林,躲了五十年,避了五十年。结果还是一样,逃不开,躲不掉,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唉。”

长长的叹息,刘洋听出来了,老人家很累,身心俱疲。可是,他刚才说得都是些啥,一句没听懂。

“既然来了,那就是你的命,跟我来吧!唉。”

又是叹息,老人家您别这么叹成不?您总这么叹气,让我心里很不踏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