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太极八卦阵
晚秋的清晨,龙原城如一颗明珠,躺在松江的怀抱之中。陈子墨和豆蛾娘并肩走在城墙上,和欣的晨风吹来,给他一种身在伏龙镇北海水岸的错觉。
“豆蛾姨,将军府老麽麽现在如何了?”陈子墨说道。
豆蛾娘伸手捋了捋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笑道:“和青羊真人一战后,她受伤不轻,但并无性命之忧。在玉壶姑娘的帮助下,离开了伏龙镇。”
陈子墨多少觉得内心安慰不少,如果老麽麽因自己而死,他真不知道以后见着哥哥姐姐们,该如何交代。
那一大家子人,没有主仆之分,只有长幼之别。陈霸仙是这样认为,五个孩子更是如此。
“妖魔界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陈子墨又问道。
“你放心,玉壶她爷爷去了妖魔界,你楚爷爷和二姐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豆蛾娘笑道:“你是不知,那个老爷子是个高人,很高很高那种。”
陈子墨闻言,灿烂一笑,说道:“其实隋后以前找过我,而且楚爷爷还传回来了一封信。”
陈子墨伸手去怀中摸信,却将谢石交给他的那部《论语》摸了出来。
豆蛾娘双眼一眯,只觉得书上有清风拂过,无数大小黑色小人儿随风飘出,在陈子墨周围横七竖八的打拳。
“豆蛾姨,你怎么了?”陈子墨见豆蛾娘失神的看着自己,不禁问道。
“小少爷,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了?”
“哦,是谢先生交给我的任务。说是替他拔出鬼方在龙原城中布下的禁制,具体方法我不知道,他只让我在城中闲逛,边走边读书。”
豆蛾娘点头道:“是我打扰你读书了。”
陈子墨笑道:“龙原城这么大,也非一朝一夕就能逛完,耽搁一天也不碍事的。”
豆蛾娘摇头道:“儒家谢石可不这么想。”
陈子墨一愣,望着龙原城中央,那座金碧辉煌的王宫,突然升起一股浓烟。
“起火了?”
豆蛾娘眉头一皱,沉声道:“小少爷,你现在能跑多快?”
陈子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豆蛾娘为何会如此问。
“昨天刚跻身洞虚境,具体能跑多快,我也不知道。”陈子墨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豆蛾娘展颜一笑,说道:“你沿着龙原城城墙跑一圈不就知道了。”
陈子墨欲言又止,豆蛾娘笑道:“今晚我住在王城外那条冬青大街上,是龙原城最大的酒楼。”
见陈子墨疑虑未消,豆蛾娘指了指蹲在陈子墨头顶的猴子,说道:“它知道路,有话等晚上说,现在谢石有点麻烦。”
陈子墨喊了一声好嘞,便把腿就跑。
一阵清风在龙原城城墙之上刮过,被大茂钦撤走大半的守军,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后继续病怏怏的靠在女墙上。美其名曰是在守卫,其实都在晒太阳。
随着陈子墨的不断奔跑,那部《论语》中不断有墨色小人儿飞出,一个一个,落在每一座女墙上。背朝城外的松江,望向城中那股冲天的浓烟。
龙原城突然震动了一下,一道波纹自乌篷船扩散向整个渤海国。
渤海国王城中央那座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中,一个枯槁身影从王座上跌落。文武百官对这突然的变故,无不大惊失色。
“扶余余孽,该死!”几不成人形的大茂钦嘶声怒吼道。
渤海国那根气运柱崩溃倒塌,散入松江后,在城中大小街道支流飞快流逝。沿着陈子墨和张有归走过的路,在龙原城形成一座太极八卦。
最后会聚在乌篷船中,小姑娘体内。
只见一团雪白发亮的炽烈光芒,在小姑娘腹部亮起,照亮了这座人口百万的大城。
王城中那股冲天的浓烟,如烈阳下的积雪,吱吱的快速消融。而后,龙原城大街小巷,如地牛拱背。松江在城中的大小支流,无不翻江倒海般的掀起大浪。
太极八卦阵的阴阳眼,分别落在城西的张府和城东的绛云楼上。陈子墨和张有归在张府门前分别,所走路线,正好构成阴阳的分割线。
陈子墨在城墙上飞快奔跑,这座人口百万的大城,绕成一圈足足有上百公里。
随着他的奔跑,太极图外围那个圆在飞速合拢。
谢石坐镇张府,一脚踩在阴阳眼的阴眼上。浩然之气自他体内奔涌而出,注入太极大阵。
绛云楼上,天字号的阁楼中,有位青年样貌的俊美男子,正在和绛云楼的花魁在床上赤膊肉战。
突然,放置在案头的《易经》无风自动。扉页翻开,一行字自书中漂浮而上。
“君子以厚德载物。”
光芒大盛!
俊美青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丝毫不理会案头的异象。倒是身下赤条条的俏媚小娇娘,双目被强光刺得直流泪。
俊美青年大手一挥,蚊帐自行脱落挂钩,将床第间的旖旎风光关上。宽大厚重的木床,一阵剧烈摇晃抖动,随着一声长啸,彻底归于平静。
“狗日的谢石,刚到龙原城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让不让老子好好睡觉?”俊美男子翻身下床,冲城西那道冲天的浩然气破口大骂。
“公孙衍,先忙正事儿,事成之后你就是明媒正娶了秋虫姑娘,儒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孙衍,阴阳家当世大才。
白马非马说正是出自他口,在稷下学宫和群儒舌战,硬是被他三寸不烂之舌,杀得一众鸿儒大儒丢盔弃甲。
公孙衍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道:“一群衣冠禽兽的卫道士,老子喝个花酒怎么啦,哪里碍着你们了?”
“还不是欺软怕硬的软蛋,吵架吵不过我,就变着法给我下套。帮了你们儒家这么大的忙,从此天各一方,大路两边各走各的。”
“我走我的阳关道,你儒家走你们的独木桥。”
公孙衍穿好衣服,一个身穿黑衣的俊俏公子摆在光天化日之下。绛云楼花魁,秋虫姑娘慵懒伸展腰肢,一只玉手掀开蚊帐,半手虚掩,遮住刺目的强光,娇滴滴的说道:“相公,何时能再来?”
公孙衍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在秋虫姑娘额头,鼻尖,嘴唇,脖子,胸脯,肚脐,那座水门,一路往下亲吻,一直亲到脚底板。
“等忙完这件事,我就带你远走天涯,四海为家。”公孙衍将脸捂在秋虫的两只白兔间,深吸一口气说道。
秋虫姑娘拧着他一只耳朵,冷笑道:“龙原城四只虫娘,你是不是说过同样的话?”
公孙衍龇牙咧嘴的吃痛道:“娘子,我心中的虫娘,只有你一个。”
秋虫手上加重力道,脸上却挂着笑容,软声道:“其实和她们三个共享一夫也不算吃亏,不丢脸。”
公孙衍忍着痛,一本正经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秋虫在他脸上深酌一口,低头狠狠咬在公孙衍肩膀上。
“痛痛痛。”
“在你身上留个印记,不管你娶不娶我,都会永远记住我。”秋虫眼波流转,深情的痴痴望着眼前的俊美公子说道。
公孙衍揉了揉肩膀,站起身回到窗前,一招手,案头的《易经》飘落手中。
他回头朝赤身追赶而来的秋虫说道:“娘子等我得胜归来,娶你过门。”
公孙衍不待秋虫的春光泄地,一步跨出后,出现在龙原城上空。绛云楼天字号阁楼的窗户,噼里啪啦全数关闭。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
公孙衍一脚跺在绛云楼楼顶,气机如水纹波动,自楼顶扩散而下,在绛云楼上布下一座小型阵法,接引到太极图的阳眼上。
他随手一抛,《易经》浮在空中。清风徐徐过,书页在风中稀里哗啦翻动。六十四卦爻辞自书中飘飞而出,分列在龙原城不同方位的大小街道河流。
“谢石,老子的终身大事就看你的了。说不服我爹,看我不打断你三条腿。”公孙衍坐在楼顶,跷着二郎腿喊道。
张府之中,谢石一手捂脸,骂道:“复圣怎么生了这么个败类?”
“国王不做,非要做什么儒家读书人,他就很败类啊。”公孙衍的声音自城东传来。
张佑方战战兢兢的问道:“谢先生,绛云楼那个赖皮货色淳于国公孙,是复圣之子?”
谢石苦笑道:“在龙原城寻花问柳大半年,没少麻烦你吧?”
张佑方见谢石没否认,笃定公孙衍的身份后,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自豪的神色来。
“公子为人,有情有义,不愧是复圣之子。”张佑方称赞道。
“张老儿,要不是你和张苍五百年是一家,凭你这句话,我就该赏你一句物无妄然,必有其理,张本睿不是酸儒,教子有方。”
张佑方不觉得这是讥讽,是真真切切的赞赏。
“说实话真的那么费劲吗?”谢石哭笑不得的说道:“狗屁的有情有义,龙原城四条虫,哪个不被他霍霍得神魂颠倒。要是复圣在人间,早打断他三条腿,丢进杏林听元圣老夫子讲道理了。”
“谢石,别以为你是贤人老子就会怕你。”公孙衍的声音响起。
谢石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那个出自儒家,在复圣进入仙神界后,又离经叛道,自开阴阳一派的公孙衍。
张佑方更是不敢开口说话。
城墙之上,陈子墨一口气跑完一百里,站在和豆蛾娘分别的地方,望着气象翻腾的龙原城。
遥远的北方,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