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蓟州围剿
吕白云离开后,陈子墨沿着大河往上游走去。
趁着天色还未彻底黑暗,他遁着落日最后的余晖,再次来到第一次见到吕白云的那座山头。
陈子墨用妖魔刀砍了几棵小树,在那块石头旁边搭了一个简易帐篷。然后他坐在石头上,看着远方的长城。
长城经过这次妖魔的入侵,可谓损失惨重。一万多人类守军,在这次攻守战中,不幸身亡。长城脚下那座蓟州军镇,也在大战中被妖魔焚毁很大一片。
陈子墨远远看去,长城之上升起了无数灯笼。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招魂灯。以前在伏龙镇,乌叶巷朱世禄大叔死了老婆,当时请来了佛门高僧做法会。在朱老叔家里,就挂了一只这种招魂灯。
长城之上,招魂灯连绵不绝,在夜色中,宛若一条巨龙。
想到朱老叔,陈子墨就有切身之痛。
一来自己在那儿被屈如意洞穿了心湖,以致造成后来这场大祸。二来朱老叔送给自己的小白蛇,本来自己送给了大姐,后来又转手送给了二姐。只是现在,二姐被虏去了妖魔界,死生不明。楚爷爷也跟着杀进妖魔界,至今都还杳无音讯。
陈子墨又想起了离别父母时,他曾在北海廊桥尽头那座凉亭,发下誓言:一日不报仇,一日不救回二姐,便一日不归故乡。
看来,自己必须要赶紧修行才行。
他从怀里掏出吕白云离开时,给他的那卷丝绢,上面密密麻麻抄写着一门道门的修炼法诀。
陈子墨将小绿人儿召唤出来,借着小家伙的一身莹莹绿光,开始阅读起来。
这门法诀,脱胎于道祖那部举世闻名的《道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道者,一也,散形为气。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先天一气,聚形为无极道身。或曰虚无,或曰自然,或曰无名,皆同一身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讲的就是人体可通过吸收天地元气,与大道契合,来增加自身修为。
虽然这只是一门普通的筑基修炼法诀,但妙就妙在,它从高处入手,以高屋建瓴之势,揭示大道的本质。
道,即自然。自然,即道。
陈子墨阅读完这门法诀,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里面有句话,将大道阐释得淋漓尽致。
吃喝拉撒睡,皆是大道。
陈子墨心想,这世间,恐怕再也没有比这门法诀更浅显易懂的吧。
他想起二姐在练剑时,父亲要求她每天晚上打坐,冥想,修心。其实也就是让她沉下心来,去体味那天地元气,接引到自身,灌入心湖。
陈子墨收好丝绢,开始闭目养神,让自己静下心来,去感应那些虚无缥缈的天地元气。
可是,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当太阳从极东之地破开云海,金光霎时间洒满大地。
陈子墨睁开眼,看到小墨人儿和小绿人儿一脸鄙弃的看着他,他顿时小脸一红。
他尴尬的笑道:“这门法诀上说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大道嘛。”
两个小家伙使劲翻白眼,对他这个无力的解释很是不屑。
陈子墨再次诱骗小绿人儿摘了些清神果,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果子的酸涩口味,吭哧吭哧如老牛吃草般吃过早饭,然后背起妖魔刀朝蓟州军镇走去。
有了吕白云和那位太和宗前辈在蓟州军镇替他掩护,陈子墨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小心,还是能够蒙混过关,顺利进入长城之南。
他走下山头,沿着大河往上游走去,不多会儿就看到了官道。
此时正是清晨,行人很少。加之前日那场攻守大战,官道上的行人越加稀少。
陈子墨不敢太过靠近官道,害怕被天师府和悬空寺的人发现。为小心起见,他还做了一把简易刀鞘,将妖魔刀插在鞘中。这才小心翼翼的,在距离官道百米的路线上前进。
行至中午,太阳正挂在他头顶,晒得他小脸通红,汗流浃背。妖魔刀实在太重了,捆缚妖魔刀的树皮,将他肩上磨掉了两大块儿皮。汗水一浸,疼得他嘶嘶倒吸凉气。
陈子墨杵着刀,站在树下乘凉。他远远的看到,一对十来骑白马白衣的骑兵,自伏龙镇方向飞速而来。
“白马义从”四个字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
陈子墨快步跑到官道边上,准备拦下白马义从,询问荆歌的消息。但是就在白马义从离他还有几百米距离的时候,他又立马折身回到了密林中。
白马义从从他眼前一啸而过,在官道上扬起冲天烟尘,朝蓟州军镇急驰而去。
陈子墨伤心极了。
白马义从,是老爹在云中军镇调教出来的亲兵,战力冠绝长城兵团。只是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而且这一千人,无不是修炼界中的翘楚人物,单兵实战能力也很强。
只是现在老爹已经身死,白马义从已经不再是陈家的亲兵护卫了。
陈子墨之所以选择重新退回密林,不愿和昔日的陈家亲兵见面,也有自己的顾虑。一来白马义从目标太明显,很容易被天师府和悬空寺发现自己的行踪。二来白马义从人数太少,面对天师府和悬空寺的修士,根本保不住自己。
如果这样莽撞的跑出去,不正好落入天师府和悬空寺的埋伏圈。
等白马义从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陈子墨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重新出发,向蓟州军镇走去。
他来到一座大桥,见桥头有一道关卡,披甲执锐的士兵在盘查过往行人。陈子墨有些纳闷,自己不是已经度过一次河了吗,这条河又是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他才明白,这条河应该是长城的护城河。通过那座桥,才能进入蓟州军镇。
陈子墨看到过往行人,在出示完通关文牒后,才被士兵放行。他当下就很无奈啊,自己哪来的通关文牒。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身影。那个家伙背着一把重剑,在桥头晃来晃去,时不时踮起脚尖东张西望。
想必是和守桥的官兵耍的很熟,他径直来到桥上,一个纵身,蹲在了栏杆上。然后百无聊奈的伸手挖鼻屎,他将鼻屎搓成一个小球,丢进了嘴里。
陈子墨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个家伙。
昨天傍晚在大河边上,陈子墨听吕白云提起过,项羽飞受大姐所托,在蓟州军镇等他和绿竹。
此次见到项羽飞,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但是,他不敢轻易跑出去打招呼。毕竟项羽飞也是楚国人,陈子墨现在还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老爹身死这件事中。
陈子墨躲在桥头一棵合抱之木的后面,偷偷观察桥上的情况。本来他打算等到天黑之后,再摸黑偷渡入城。
可转念一想,在此妖魔入侵的非常时期,蓟州军镇的守卫必定很严。
自己鬼鬼祟祟的偷渡,很有可能被守军误认为是妖魔来袭。到时候万箭齐发,将自己射成刺猬,岂不憋屈死。
他打算等项羽飞离开后,自己在跟着行人混进去,即便被发现,自己再跑回森林。虽然不能入城,但好歹小命还在。
打定主意,陈子墨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静等项羽飞离开。可他等来等去,那个赖皮货色就是不走。
挖完鼻屎又脱鞋抠脚,抠完脚又开始搓肚皮上的汗泥。
陈子墨心中腹诽,将项羽飞祖宗十八代和子孙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项羽飞蹲在桥上一个激灵,嘀咕了句谁又在夸我玉树临风丰神如玉人见人爱了吧。
陈子墨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心中焦急万分。就在他准备返回森林,打算明天再来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桥头有一队白马义从,簇拥着一个丰神如玉的中年男子,从蓟州军镇走了出来。
那中年男子一身白衣胜雪,龙骧虎步的来到桥头,径直上桥,往官道上走来。
陈子墨看到他后,差点没忍住痛哭失声。
他站起身,背着妖魔刀走出树林,来到官道上,大声喊了句:“荆歌叔叔。”
陈子墨喊完这句话,再也忍不住悲痛和委屈,无声地泪流满面。
。。。。。。
那日离开伏龙镇回到云中军镇后,荆歌立马在长城军团中展开了一场血腥清洗。将大同军镇,辽东军镇,宣府军镇,蓟州军镇中,原属赵牧,沈庆之,到彦之和吴车儿的心腹旧部杀了个干净。
本来张掖军镇在张宏良身死后,军权也该归属荆歌。不过他慢了一步,等到他回到云中军镇,大秦铁骑已经攻破张掖,接收了军镇一切防务。
现在的长城军团,已是四分五裂。
除荆歌手握五座军镇外,秦国已经掌握了九原,绥远和张掖三座军镇。榆林军镇因为主将申坦的身份,荆歌没有对他出手。
整顿完长城军务,荆歌便收到了来自伏龙镇的谍报,得知义兄陈霸仙已然战死,四个孩子分散三地。
长子和长女去了齐国,绿竹被虏往妖魔界,陈子墨下落不明。
荆歌当机立断,命一千白马义从倾巢出动,前往伏龙镇找寻陈子墨。
前天妖魔大军攻打长城蓟州军镇,荆歌便连夜从云中军镇赶过来。今日正在清点伤亡损失的时候,突然接到白马义从来报,说是在官道上出现一个疑是陈子墨的孩童,只是还未等众人靠近,他便跑进密林消失了。
荆歌听到这个消息,便立马出城,前来找寻。
听到陈子墨的呼喊声,荆歌举目望去,官道上站着一个枯瘦黝黑的小小孩童,正望着自己无声泪流。
荆歌心中大恸,两行老泪如泉涌出。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陈子墨面前,抱着这个本该天真快乐的侄儿,痛哭不已。
跟随而来的白马义从,无不是陈霸仙亲自调教栽培出来的行伍铁汉,见此场面,也都跟着抹眼泪。
“你这段时间都藏哪儿了,我派了很多人去找你,都一无所获?”荆歌问道。
“一直都在森林里躲避天师府的追杀。”陈子墨流着眼泪,委屈的说道。
荆歌闻言,冷声道:“好一个天师府,儒家规矩都被他们吃进狗肚子里了吗?有规矩在先,大哥的事我可以不管。但以大欺小,追杀我侄儿,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陈子墨又是一阵大哭,他说道:“青羊真人掘了老爹的墓,取走了他的人头,现在就在屈如意手里,准备送往楚都。”
荆歌闻言大怒,转头对白马义从咆哮道:“传我军令,将天师府那帮杂碎的人头,都给我砍咯。再传首长城,以儆效尤。”
一千白马义从立即掉转马首,风驰电掣般挺进蓟州军镇,找寻躲在镇中的天师府弟子。
一千白马义从,无不怒气冲天。
大将军陈霸仙的人头,竟然被这帮屑小小儿取走了。
如何能忍?
欺负我长城军团无人了吗?
还是认为白马义从的威名是吹出来的?
陈子墨跟着荆歌,大摇大摆的走上桥头,往蓟州军镇走去。
走到项羽飞旁边时,陈子墨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项羽飞,到底有没有参与那件事。
不等他开口,项羽飞一脸愧疚的说道:“陈子墨,对不起啊,没能阻止青羊真人,还被他打断一颗牙齿。”
项羽飞咧嘴,果然缺了一颗老牙。
陈子墨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没参与,就还是我的朋友。”
项羽飞苦着一张老脸,心道以前都是叫我大姐夫的,现在怎么就只是朋友了。
“你大姐托我在此等你,既然你已安然无恙,我也要回楚国了。”项羽飞说道。
陈子墨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说道:“一路走好。”
项羽飞心道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给他说临终赠言,我项羽飞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荆歌冷哼一声,拉着陈子墨的小手,进了蓟州军镇。
这一日,蓟州军镇血雨腥风。
白马义从包围了天师府一众弟子,在蓟州军镇中包场歇脚的龙凤客栈。
双方谁都没有轻举妄,静等己方的大人物出来说话。
荆歌在接到白马义从的消息后,带着陈子墨径直来到龙凤客栈。
天师府带队的那位元婴修士,喝着酒,杵着剑,大大咧咧的坐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