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感情可以被雕刻
这一次见到楚晓婉，苏卫总觉得对方怪怪的，两人平静的相处了一晚后，翌日的傍晚楚晓婉就让苏卫返回御林院。
虽然嘴上说着接下来的御林院内门晋升是苏卫最需要做的事情，可在苏卫看来这只是楚晓婉催促自己离开的借口罢了。
明知对方不会解释清楚，苏卫倒是表现的很平静，看着楚晓婉进入宗门之后苏卫迈着步子走向了莽山。
依旧是曾经的那条路，但这一次苏卫走的很漫长，他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出莽山。
并不是因为这一次路上的妖兽太多，而是心中缠绕着儿女情长令他有些心不在焉。
“木头，你回来了。”
刚踏出莽山，苏卫耳畔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时，灵儿坐在石头上撑着下巴正在观望着自己。
苏卫食指在鼻尖微微蹭了蹭点了点头，而后便直接迈着步子朝着御林院走去。
“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闷闷不乐的，难道不知道自己皱着眉头的样子像一个小老头吗？”
目视着苏卫渐行渐远的身影灵儿轻声的嘟囔了一句，这段时间苏卫不在御林院，灵儿本以为是在东峰冥想炼器之术。
后来才知道原来苏卫是去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了，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灵儿表现的有些吃惊。
她真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像个木头一样的大师兄，居然心里还想着一位女子。
一路穿行在北院之中，苏卫推开了北河长老的院门，如今已经进入冬季，那株榕树摇曳着光秃秃参差不齐的枝丫，树下的摇椅缓缓的摇晃着，北河长老依旧还在闭目养神。
“弟子拜见长老。”
苏卫走到北河长老身前弯腰拱手拜会一声，随后便直接坐在了树下，靠在树干上目视着艳阳。
纵是艳阳高照风中却依旧凛冽，不过这丝丝暖意倒是令人心情平静畅然了许多。
“你还知道回来，一个月后便是内门弟子晋级比试，你究竟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北河长老微微张口嗡声的说道，曾经看着苏卫整日沉浸在术法殿之中，北河长老也曾展露赞许之意。
可当苏卫看完了术法殿的典籍之后，整个人的所作所为在北河看来完全没有放在修行上，更是现在看起来满身疲惫，似是心事重重一般。
“弟子一定会进入内门。”
苏卫苦笑一声轻声说道，从现在所了解的信息来看，内门今年有五位晋级的名额，苏卫大致预估了一番，自己心中已经有了进入内门的实力。
“别总是嘴上说说，你真以为自己进入内门十拿九稳？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
北河长老站起自己的身子推开房门走进了楼阁，苏卫依旧靠在榕树上注视着头顶的艳阳，他从来没有去低估过自己的对手。
直至太阳落山，苏卫趁着残阳的余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刚走到自己的房门前，便有一道身影快速的走来，来人正是宋家长孙宋家骏。
“苏大师，您终于回来了。”
宋家骏听闻苏卫回来的消息时一路急匆匆的赶来，刚好看到苏卫就站在房门前准备进入。
此时见到苏卫，宋家骏心中早已经满是崇敬之意，毕竟这段日子自己的爷爷经常派人前来询问苏卫的行踪。
得以看出苏卫在自己爷爷心中的重要性，而苏卫越是被自己的爷爷看重，他在宋家的地位就会越来越高。
“家骏兄神色匆忙，所谓何事？”
苏卫回头看到宋家骏开口问了一句，这一开口差点没把宋家骏给吓得一个趔趄。
“苏大师可不能称呼我为兄，不敢当，不敢当，您称呼我家骏就行，此番前来，是我家老爷子想邀您一叙。”
宋家骏尴尬的笑着解释了一番，现在的他可不敢与眼前的苏卫称兄道弟。
毕竟苏卫的身份相传是一位达到宗师境界的炼器师，这样的地位即便是在宋家也是最高级别的贵宾了。
“这……内门弟子晋升在即，苏卫恐怕……”
“苏大师切莫着急拒绝，我爷爷说，此番邀您一叙与您进入内门或许有帮助。”
见到苏卫要开口拒绝自己的邀请，宋家骏紧忙开口说道，他也知道进入内门对于一个弟子来说至关重要，可总不能让自己的爷爷一等再等吧，无奈只能扯个幌子这般说道。
“有劳家骏带路了。”
苏卫叹了口气，眼前这宋家骏前面的话语面色诚恳，后面半句话虽说依旧带着尊敬之意，但眼角微微跳动。
苏卫看的出来后半句怕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但看宋家骏的这般神态，自己若是迟迟不去见一见宋家的老爷子，估摸着宋家骏刚刚稳固的地位也会有所下滑。
这才开口接受了宋家的邀请，宋家骏闻言神色一喜急忙欠身行走在苏卫的身侧开始带路。
跟随着宋家骏来到宋家门前时，苏卫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门前的两尊玉石狮子身上。
迎面走来接近宋家大门的那一瞬间，在苏卫的眼中这两尊玉石狮子似是活过来一般。
四目朝着苏卫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看到苏卫在玉石狮子面前驻步，宋家骏停下脚步微微的笑了起来。
“苏大师，这两尊玉石狮子是我爷爷雕刻出来的，苏大师感觉如何？”
虽然不明白苏卫为什么在这里驻足，但在宋家骏看来这苏卫一定是被玉石狮子所吸引。
“栩栩如生，似是活物一般。”
苏卫开口轻声的呢喃了一句，眼前蹲坐着岿然不动的玉石狮子，在他心中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并不是被雕刻出来的，而是两头真正的狮子盘踞在宋家的门口。
“呵呵，苏大师果真是慧眼识珠，还请先入厅堂，爷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宋家骏再一次欠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苏卫点点头迈着步子直接走进了宋家的大门。
跟随着宋家骏一路朝着大厅走去，路上的仆人个个面露尊崇之意，这倒是令宋家骏的神色多了些风采。
苏卫迈入厅堂的那一刻主座上的一双目光投射了过来，周围神色恭敬的站着的都是宋家的子孙，此时宋家骏看了爷爷一眼同样站到了一旁，苏卫目视着宋恩拱拱手。
“宗师果真是青年才俊，炼制的点寸刻刀，老朽受之有愧。”
宋恩呵呵的笑着迈着步子走到了苏卫的身前拱手拜会一番，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宋家所有人的眼中。
自家的老爷子居然对着一个年轻人拱手拜会，可见眼前这位年轻人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这是将苏卫当做了自己的同辈人一般的对待。
“宋老爷子雕刻之术早已问鼎，点寸刻刀在您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倒是应该恭喜点寸刻刀寻得了一位好主人。”
苏卫面色微笑的说道，面对宋恩表现的这般的坦然自若，倒是令宋家的众人对于苏卫的认知更加深了一些。
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一位久经世俗一般，身上没有青涩，更多的则是一种沉稳。
“哈哈，宗师这是差点把老朽捧上天了，还请虽老朽前来。”
宋恩听到苏卫的话之后当即哈哈的笑了起来，倒是看眼前的苏卫越来越顺眼了。
没有青年的桀骜不驯，也没有表现的唯唯诺诺，看起来真真实实倒是令人心情舒爽。
跟随在宋恩的身后苏卫走进了宋家的后院，一路绕行苏卫面前出现了一片竹林。
满地皆是各种各样的玉石残渣，以及一些雕刻失败的半成品，看来此地便是宋恩平日里雕刻艺术品的地方了。
“宗师请坐。”
宋恩坐在石桌前嗡声邀请道，待到苏卫坐下来时，宋恩大手一挥石桌上便出现了一壶酒水。
苏卫拿起酒壶为宋恩斟满一杯酒水的时候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看到了宋恩身后的一尊玉石雕像。
看到雕像的那一刻似是一位女子在冲着苏卫笑一般，宋恩面色微笑的注视着已经失神的苏卫。
他自然知道苏卫一定是看到了那尊雕像，宋恩并没有出声打扰神游在外的苏卫。
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注视着苏卫缓缓走向了雕像，站在雕像面前苏卫注视着女子的容颜。
雕像绝大部分的地方痕迹悠久，可有些地方却是近期才被雕刻上去。
青纱裹体衣袂飘摇，及腰青丝似是如随风拂动，那双眼睛像是看着近处又像是在远眺一般，嘴角微微上扬。
苏卫绕着眼前的雕像走了一周方才发现，当他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的时候，雕像呈现出的姿态是不同的。
这是第一次苏卫觉得眼前的雕像不是雕像，当他凝望的时间长久一些的时候，似是一位女子飘然落下朝着他迎面走来。
“这是……”
苏卫缓过神来转身看着宋恩轻声的问了一句，宋恩脸色微微一愣略有一些不解的看着苏卫。
“怎么了，一尊雕像罢了。”
宋恩抿了一口酒水缓声的说了一句，苏卫笑着摇了摇头。
“宋老，若是告诉小子，这是您凭空想象出来的，小子不会相信的。”
苏卫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如果宋恩说这尊雕像的容貌出自想象，苏卫断然不会相信这样的说法。
想象可以为我们构建出一个人的容貌，但想象之中的事物一定能够在现实之中找寻到痕迹。
可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事物很难拥有神韵，这尊雕像不仅拥有无与伦比的神韵，从每一个角度不同的姿态去看的时候，苏卫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雕刻的每一刀都没有丝毫的停顿。
能够行云流水一般的雕刻出这样一尊雕像，雕像的本体又怎么可能来自于自己的想象之中呢。
“呵呵，你倒是观察的很仔细，她是我师妹。”
宋恩那双浑浊的双眼闪烁着丝丝的清明，感受着宋恩语气之中的没落之意，苏卫缓缓迈着步子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
“情之一字，真可谓是美人关，英雄冢吗？”
苏卫端起杯盏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他见过陈秦安与秀丽之间的爱情，听过空悲切讲述的那个故事，听过苏风与那位素未谋面女子之间的情愫。
如今看到雕像的那一刻，他从宋恩的身上感受到的没落，令他这一刻心中满是惆怅。
“如果相爱真的是洒脱快乐，你还会去在意这是美人关还是英雄冢吗，情最为简单，也最为复杂。”
宋恩站在雕像的面前呵呵的笑着说道，当年他同样有着与苏卫一样的疑惑，他曾与大道面前断然放下了自己的感情。
可当回头看去的时候，他明白了一句话，千金难买一回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回头什么都没有，一切荡然无存。
“能告诉我，为什么它叫点寸吗？你知道我在握住点寸刻刀的那一刻，明悟了什么吗？”
宋恩重新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苏卫的身上，他之所以这般的重视苏卫身上的炼器之术，完全是因为点寸刻刀让他在雕刻一道之上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
“点寸，万物的形成皆是一种形态的展现，点寸之间能够洞悉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但不知宋老究竟明悟了什么？”
苏卫说出的是自己对于点寸这两个字的认知，而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有着另一番解释。
那是师尊留下来的有关于点寸刻刀的记载，但苏卫觉得记载中的解释并不明确。
“好一个点寸之间洞悉万物，小友，你觉得这世间情感与思绪可以被雕琢吗？”
宋恩伸手抚摸着眼前的雕像轻声问了一句，他那双苍老干皱的手指轻轻拂过雕像的脸颊，那一抹的温柔被苏卫尽收眼底。
“雕像是死物，又怎么会被雕琢出情感呢，思绪本虚无，自然也无法被雕琢。”
虽然不明白宋恩话中的意思，但在苏卫看来思绪与情感皆是虚无之物。
既然是无法被人捕捉的无形事物，又怎么会被有形的刻刀所雕琢呢。
“哦？真的是这样吗，可为什么老朽能够感受到小友身上的落寞与悲凉呢，若是你的思绪是无形，又怎么会被老朽感知呢，若是可以被感知，那自然能够被雕琢。”
宋恩眯着眼睛注视着苏卫的双眼轻声的说道，这一刻的苏卫端着酒杯愣愣的看着宋恩，仔细去思索宋恩刚刚的话，确实自己所说的话前后出现了矛盾。
“情绪外露自然会被人感知，但又何谈雕琢呢？”
与宋恩讨论这样的话题倒是令苏卫的心中微微有些吃惊，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情感可以被雕琢，可思绪本就无序无形，不可能会被雕琢，这是一个人的主观意识。
“小友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一个人由悲到喜，这转变的过程，老朽认为这其中思绪已经被雕琢。”
宋恩呵呵的笑着说道，几十年来他守着这片竹林不停的雕刻，已经能够将手中的雕刻之物雕出神韵。
可当他拿到点寸刻刀的那一刻，他顿悟了一件事情，那曾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思绪，同样可以被雕琢出来，而加入思绪的雕琢之物便隐藏了灵性。
“小友在观看雕像的时候，是否已经怀疑这并非是一件死物，她的思绪是我在拿到小友炼制的点寸刻刀之后刻画上去的。”
宋恩的话语缓缓的传到苏卫的耳中，苏卫抿了一口酒水呵呵的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宋恩为什么要说这些事情，而他对于雕刻一道也没有丝毫的涉及，自然也无法感受到这其中的玄妙之处。
“小友可愿在此处小居几日，老朽想要与你探讨一番雕刻之术。”
宋恩坐在苏卫的身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苏卫微微一愣刚要开口拒绝的那一刻，他忽而明白了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