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真人假人
孙鲤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在同一个人手上输两次。
这个人比他整整低了一个境界,年岁又小,腿还是瘸的,若是换了以往,他随手就能捏死一打,可为何考核之中会有如此之大的失误?
他弄不明白。
这一次输,他没有追着小枝喊打喊杀。
他想到了昆仑前线,那个用人肉填出来的尸山血海。这次失败,他又要掉回好不容易才爬出来的炼狱。他双腿一软,神色恍惚地跪倒在了地上。
小枝见孙鲤万念俱灰,心里也没什么感觉。
她离开演武室,返回住所,静候沈月仪归来。
这次一定要从他身上偷出解禁制的法术。
“比得怎么样?”殷翎儿回得比沈月仪要早,“前几天次序表变化,可把我给急死了!你对手的居然又是孙鲤!”
小枝问:“你看我的对手干嘛?”
殷翎儿一愣,摸摸后脑勺道:“这不是关心你吗……”
“谢谢。”小枝义正言辞,“不过我只喜欢谢迢仙尊!”
……
沈月仪和公孙妤一起走进院里,他问道:“在说什么呢?”
公孙妤掩唇轻笑:“年轻真好啊。”
小枝这才不好意思起来,她捂着脸跑回房里。
殷翎儿叹气:“你们都听见了?”
“听见了。”沈月仪嘲弄地说,“才多大呢,天天想这些。”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行吗!”
公孙妤逗他玩:“你没听小枝说吗?只喜欢谢迢仙尊呢……要不然你也上个战场?说不定她会对你另眼相看。”
沈月仪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略带警告。
“小枝可不懂这些。”殷翎儿看了一眼房中,小枝正在整理芥子囊,“谢迢仙尊那样的侍剑人,心里只装得下天下苍生吧。”
“他算什么侍剑人,暂代其职而已。”
沈月仪嘲弄地撂下一句,大步走进房中,公孙妤袅袅娉娉地跟在他身后。
小枝收拾好行囊,临走前用手杖打了沈月仪一下。
“你有毛病呢!”沈月仪暴跳如雷。
“让你说谢迢仙尊坏话!”小枝做了个鬼脸就跑,心跳快得惊人。
偷到法术了!这次一定能开禁制!
不过,跨一个境界窃取法术,持续时间极短,她必须动作快点。
跑到野道洞窟前,小枝用沈月仪的法术打开禁制,一进去就看见无数灯火明灭。
她将隐身符压紧,又用枯骨术敛息,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和上次一样,皮影人将妖兽器官丢在祭坛上。中年男子皮影人最后上前,将内脏残肢都收入壶中。不多时,壶中跳出一只没有毛的妖鸟。
它半边身子是白骨,另外半边是长满疙瘩的皮。
这只妖鸟落在祭坛上,发出尖锐的嘶鸣。音浪滚滚,震得人心肺生疼。小枝一摸胸口,发现考核中受伤的地方又开始渗血了,她连忙运转枯木诀真气压制。
长得像沈月仪的皮影人敲了敲祭坛,祭坛上冒出光芒,妖鸟消失不见。
所有皮影人都回到灯下,灯火一盏盏熄灭,它们静静沉眠。
小枝这才走上前,试着摸了摸祭坛。
这祭坛看起来像石质,但摸起来比石头软些,比冰块冷些。
小枝把耳朵贴上去,伸手敲了敲,听起来似乎是空心的。她撸起袖子,全神贯注地将心蠹注入,试图里面的东西蛀噬。
可是心蠹注入后就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不见了,她连里面是什么都没看清。
她只得先蛀噬祭坛外层。
外面的石头只是伪装,并不坚固。当表层石质脱落之后,里面便露出一层漆黑的玄铁。小枝拿真气一探,原来就是这种玄铁阻拦了心蠹。她又敲了敲玄铁,发现里面还有一层。
“这可怎么办……”小枝犯难了,她的修为不足以摧毁这块玄铁。
就在她左敲右打之际,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小枝吓了一跳,连忙将石头外壳糊上去,然后往祭坛后一缩。
这哭声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停在洞口,听起来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儿。
小枝研究过《捉妖宝典》,知道有妖兽会学小孩哭声,所以没有贸然出去。她起身走到洞窟门口,贴着墙听了一会儿。
这哭声中还夹杂着几句“救救我”、“好疼啊”,委实不像妖兽装的。
难道有小孩子走失在野道了?
小枝回头看了眼祭坛,心知一时半会儿撬不开,还得再想办法,于是贴着隐身符走出了洞窟。
洞窟外,一个男孩儿正靠在墙上哭。他穿着蜀山道袍,足上穿了两个铁锭,看起来极沉。也不知他戴着这负重物走了多久,脚踝处都被磨得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
“好疼啊……呜呜……”小男孩儿嚎啕大哭,“我走不动了……!我走不动了!”
小枝连忙蹲下来,用心蠹帮他缓和了足上的痛苦。
她贴着隐身符,小男孩儿看不见她,左右张望,眼神好奇。
“是谁?”他问道。
“你是谁?”小枝问。
“我叫陆有生。”小男孩儿也没什么防范意识,“我爹让我锻炼呢,可是我练不下去了,太疼了。”
小枝看了看他脚上的铁锭:“什么爹这么心狠?”
这男孩儿身上并无修为,穿这么两个大铁锭走,脚都该磨断了。
陆有生只是恐惧地摇头,道:“看不见的姐姐,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好像走丢了。”
“你住哪儿?”
“阎狱道。”
小枝想了想,正好她也要去阎狱道拿新法器,顺便送他也好。
“行,我带你回去。”
她想砸开铁锭,但陆有生死活不让,说要是拿掉铁锭,他爹肯定会杀了他的。
于是两人慢吞吞地走在道上。
途中,小枝也渐渐了解了陆有生的情况。他的父亲是阎狱道长老,名叫陆长光。他的母亲孕期意外过世,他虽然被抢救下来,却也得了个气穴闭塞的毛病,不能修炼真气。
于是他的父亲陆长光就安排他炼体。
“我每天要戴着铁箍子在蜀山走一遍。”陆有生说,“太疼太疼了,我不想练。”
这种事儿,旁人也难评判。
陆有生确实可怜,但他不能修炼真气,所以父亲让他炼体自保,用意也是好的。
小枝心情复杂地走到阎狱道,在陆有生的指点下找到了他的住所。
那是一处偏僻的洞府。
她敲了敲门,一个面带苦色,手中提壶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