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1 女人头

天气阴沉地可怕,天空中一轮洁白的圆月在漫天飞布的黑纱似的阴云后若隐若现。

第七人民医院,这是一家位于城市郊区古老但充满历史的医院。青灰色的砖块墙壁布满了苔藓和藤曼,烂砖半瓦的屋顶在时隐时现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哒哒哒。。”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身形纤长的女护士匆匆地走上了4楼。

她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并且刚刚来慈爱医院做实习护士没有几天,而今天是她第一次在医院值夜班。这所医院虽然很大,但因为缺乏人手所以每天值夜班的护士只有一个。

望着昏暗阴森的走廊,护士有些胆怯地咽了一口口水,但没过多久她便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一些恐怖的想法抛在脑后。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诡异的音乐骤然响起,护士一只脚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睁大眼睛惊慌地看着四周,生怕从某个旮旯里窜出来一只披头散发唱着歌的女鬼。

护士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她定了定神竖起耳朵听了起来然后发现音源正是来自407号病房。

在安慰了自己几句后护士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病房门口,她的手心此时已经浸满了汗水,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感有些粘稠。护士闭上了眼睛,祈祷着开门后不要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吱啦。”老旧的木制房门因为突然被打开而发出了一声闷哼。

“I‘msolonesomeinmybed(我一个人蜷在被子里);Gloomandsadnessfillmyhead(悲伤和绝望在我脑中翻来覆去);ThinkImightbebetterdead(我想我还不如死去);Thanhangaroundwithyou(也好过伴你左右).”破旧不堪地留声机里断断续续地传出音调轻快但是十分悲伤的怀旧歌曲。一个身着黑白条纹病服的短碎发少年背对着房门坐在床边,他的右手捧着一个画本,而另一只手在画本上飞速地移动着。

护士叹了一口气,显然她认识这个少年。她两三步走到了留声机前轻轻地拨开了唱针,然后又看了一眼还在作画地少年:“颜山安!音乐开这么大声会吵到其他人的!”

被称作颜山安的黑色碎发少年双目无神地回过头看着护士,浅褐色的瞳孔若有若无的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都这么晚啦,别画画啦,不早点睡觉对你的身体恢复不好。”护士有点被颜山安的眼神吓到了,她这次的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

颜山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奈地回过了头,他面带憔悴,原本有棱有角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显得他瘦骨嶙峋。而他的左手上正缠着几道绷带,绷带上面星星点点沾染着些许血迹。

“马上就睡了,护士小姐。”被称作是颜山安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放下了手中的铅笔,他的声音是一种十分的稚气的奶音,就和他的长相一样稚气。

“你在画些什么呢?”护士见状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想看清颜山安的画作。

“我睡了。”颜山安有些警觉地合上了画作,“晚安。”

护士有些不爽地撅了撅嘴,但是毕竟病人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的画作的话自己也不好强迫他。只不过护士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好奇心,越是不想让她看到这幅画她便越想看到。护士心里盘算着哪天等颜山安有事不在的时候便偷偷潜进来一探究竟,但是眼下,她只得无奈地关上了灯然后默默退出了病房。

病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冰冷皎洁的月光照在颜山安苍白的脸上让他看起来阴森的可怕,而此时原本封闭的房间里莫名传来一阵冷风,颜山安膝盖上的画板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没过一会儿,冷风散去,而画板也停留在颜山安刚刚完成的画作上。

上面赫然是刚刚离去的护士,以及她面前的一颗畸形女人头的影子!

护士轻轻合上了房门然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没看到颜山安地画作让她觉得有些憋屈,但是也多亏了这么一件事情,她现在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护士之所以对颜山安那么熟悉是因为他的悲惨身世。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本该一路拉扯着他长大,但最后因为一场车祸母亲当场毙命,颜山安的左手也粉碎性骨折。

“真是可怜啊。”护士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但一想到自己还有14层楼没有检查完后又匆匆迈出了急促的步伐。

“这所破医院怎么会有18层楼这么高啊。”护士快步走进了安全出口,由于她需要一层层检查一遍所以走楼梯是最快捷地办法。

“哒。”护士刚刚迈开步子踏上台阶,一股由内而外地心悸便骤然从她的心底涌出。

细细的汗珠顿时从护士的额头上渗了出来,她突然意识到今晚查房时每次一上楼梯都会有一种汗毛倒立的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除了恐惧以外,自己还觉得很奇怪,但是具体在奇怪些什么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哒。”她又硬着头皮迈出了一步,可是心悸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逃生出口的窗户紧紧地封闭着,而外面的圆月此时也被乌云遮了个干净。黑漆漆的窗户此时在护士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她总觉的下一秒会有一个人头出现在窗户后面恶狠狠地盯着她。

到底是那个地方让自己感到不对劲呢?护士皱起眉头仔细回想着。是因为一切太安静了吗?毕竟之前和颜山安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相似的心悸,而现在是深夜,整个楼道能听得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哒!”又是一声清脆地高跟鞋响,护士的整个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作为一名护士在上班时间是不允许穿高跟鞋的,而穿着平底鞋的自己走起路来怎么会有高跟鞋踩地板的“哒哒”声!而平常习惯了穿高跟鞋的她在听到这样的脚步声后居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护士整个人在楼梯上像是着魔一样得震住了,她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空荡荡的楼梯止不住地回响着她打鼓似的心跳声。

“啪。”一滴湿润的液体此时也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脸上,她僵硬地抬起手尖擦了一下脸颊,而手指上沾着的赫然是粘稠的血液。

护士的整张脸刷得一下变白了,她微微抬起头朝天花板上看去,而这一看却吓得她魂飞魄散。

只见雪白的天花板上正站着一双从脚踝处切断的、穿着血红色高跟鞋的双脚,而血肉模糊的切合面隐隐约约能看见刺进肉里的白骨。

“啊!!!”护士放声尖叫了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而天花板上的那双脚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迈开了步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一连串不规律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十分刺耳。护士连滚带爬地向前跑着,而身后的脚步声不但没有被甩远,反而越来越近了。

“救命啊!“护士放开嗓子大叫了起来,但令她奇怪地是整个医院此时就像是被废弃了一样,病人们仿佛听不见她尖利的呼救声。

“哒哒哒!“身后的脚步也在此时突然加速,不到一秒的时间护士就明显感到那双断肢已经跑到了自己正头顶的天花板上。

护士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她不顾一切地推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厕所门,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反锁了房门后将整个身子背靠着厕所门。

“嘭!嘭!“门外的那双断肢疯狂地撞起了门,护士可以明显感受到了撞击的感觉。她的心脏随着一次又一次沉重的撞击“咚咚”直响,而此时她的脸上汗水和泪水湿漉漉地混合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后,门外的那双脚仿佛放弃了一般停止了撞门,而护士的耳边传来它们不规律的脚步声,并且这个脚步声正离自己一点一点地远去。

“呼。“护士长呼了一口气后瘫软在地,泪水此时也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滴答,滴答。。。”

这是厕所里水龙头中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咚咚。。咚咚。。。”

更为清晰的是护士像是在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令她万分庆幸的是,这两种声音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令人头皮发麻的高跟鞋声。

“哧哧哧。。。”一股诡异的声音打断了护士的庆幸,她的心脏顿时又提了起来。

这股声音一开始还很小,但到后来越来越大,听起来就像是一块带有粘液的血肉在水泥地上拖动声音,至少她是这么觉着的。

“滋滋滋。。。”随着声音越变越大,整个厕所的灯也开始变得忽明忽暗。

护士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她慢慢退到了洗手池边,而她的双眼不停地扫视着整个厕所生怕那双断肢又突然从某个地方窜出来。

“哧哧哧哧!!”“咔咔咔!!”肉体破碎和骨头碎裂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护士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没一会儿,她缓慢且僵硬地朝着水池里的下水管道口看去。

“噗!”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颗布满血痕、肮脏不堪的眼球连着一根黑红色神经,从水道口蹦了出来,而那个眼球的黑眼球俨然是米粒般大小!

护士几乎在眼球蹦出来的一瞬间三两步跳到了厕所门前解开了反锁后疯狂地转动着厕所的门把手,但是无论她怎么转把手,原本轻轻一转便打开的浴室门现在却像是焊在墙壁上一样纹丝不动。

“啊啊啊啊!!!”护士疯狂地大叫了起来,吐沫星子和鼻涕星星点点地喷到了厕所门上。

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随着理智一点一点消失以及生存的欲望一点点地霸占心头,护士咬紧了牙关不顾一切地朝着厕所门上撞去。

“嘭!嘭!嘭!”一下,两下,三下。。护士不知道自己撞了多久,但是从肩膀上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袖口,然后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她的手臂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啊啊。。”显然,嗓子已经哑到叫不大声了,护士无力地转过头沿着墙壁瘫坐了下去,呆呆地看着洗手池。

一颗可怖女人头此时已经从水道钻出来了大半,她的一个眼眶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而另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护士!

“扑哧扑哧。。”女人头脖子下面直连着的的手臂一点点地从水道口拔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数十个灰白色大小不一手臂或肿胀或腐烂在女人头下面延伸着,有些大手臂上甚至连接着几个小手臂,而手指大部分都已经扭曲变形,血肉模糊的指关节和肘关节处森森可见泛黄的白骨。

护士精神崩溃了,黄色的温热液体此时也浸透了她的下体。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中像是走马灯一样回想起自己的过往。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里面,作为家里得独生女,她的父母溺爱着她,但是她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带着父母的爱考上了名牌大学并凭这自己的努力在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后便当上了实习护士。明明一切都应该变得更加美好的,她的人生,不应该在最美的年纪凋零。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护士等待许久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她战战兢兢地睁开了双眼,而视线正好和女人头对上了。空气,安静到了极点,连水龙头也没传来水滴低落的声音。女人头利用几个大手掌上完好的指尖立在洗手池边上,活像一只可怕的人头蜘蛛。

而此时护士也骤然发现,女人头的长相虽然可怖,但它只是静静地站在洗手池边,似乎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样子,或许它只是需要自己的帮助?

护士思索再三后终于鼓起勇气张开了嘴:“请问。。“

“笃笃笃笃笃。。”还没等护士的话说完,指甲盖敲打瓷砖的声音急促地响了起来。女人头像是一个三陪速奔跑的蜘蛛朝着她飞奔而来。

护士只记得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的那个瞬间,自己看到的是一张没有血色的女人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