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互
1
月色透过玻璃窗在光洁的地板上缓缓流淌，男人的脸被其一点点打量，仿佛只要他出现，就带着无可匹敌的主角光芒。
“怎么不回我短信？”他随手将烟头搁置在窗台上，抱着手臂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桀骜自大。
“什么短信？我不知道。”她装傻。
事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换个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别蒙我了，我查过，登记的信息还是你的，没被二次利用。”
他嗤笑一声，戳破她的谎言。
倒是忘了，他是个只手遮天的主儿，从来都是。
她不答，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下他，岔开话题：“今天倒穿得正式，不像你的风格。”
施恩泽瞳孔微缩，侧过脸躲避她的目光：“你都不在我身边四年多了，我的风格，你又如何知晓？”
何止这盛装不是我的风格，就连慈善晚会，也从来不是我们这些无良企业家的风格。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
“也是。”她答得飞快，垂下眼睑，“所谓故人，也不就是拼接着旧时光揣测对方残余的痕迹来套近乎嘛。”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笑话。
“出来好久了，怕会错过什么重要的环节，我还是先回去了。”没等他答话，女孩就提着裙子欠了欠身，准备离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力气比方才那人还要大上几倍，疼痛的感觉是明显的，但她只是蹙着眉头没有喊出声，再一抬眼，发现自己已经处于男人两只手臂围出的独立空间里，无法动弹。
“亿邦送过去的合作合约，你为什么不签？”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泛上一层薄霜，霸道而蛮横。
“施恩泽。”
这是时隔四年，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早已度过变声期的女生音色不会有变化，她的发音也是独特到没人能模仿，可不知为什么，如今听来，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成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他呆愣愣地看着她，等着下文。
月色里，女人的面色平静而温柔，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决绝得可怕：“我不认为，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还能以这样的姿势聊天。”
话音落下，男人的指尖便一点点地从墙面上滑落下来，发出滋滋的声音，有点刺耳，与此同时，他仍旧注视着她，勾着嘴角：“我也还和过去一样，听你的话。”
突如其来的钝痛袭上她心头，过去的细节清晰地伴着痛楚来访，她咬着唇，直视着男人的眼睛：“那你听着，我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是……”
“我不再爱你了。”
她一字一顿，只掷地有声，同时后退了三大步，看着他。
“所以，我不想再以任何形式，跟你有……超过这个距离的接触了。这就是你所期待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愈发急促，施恩泽才抬起头，重新燃了一根烟。
若是她能始终语调不变地和他说出这番话，他兴许会信上几分，可眼下气势很强，情绪波动却太大，说到底，还是在意。
他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既然决定了重新在她眼前出现，当然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是施家精神。
掐灭了第二根烟，他抬脚跟了上去。
2
江阮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跑进内场，迎上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的盖萱。
“姐，没事吧？”她立刻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没事。”她拍拍她的肩，“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这不是本职工作吗？”盖萱摆了摆手，有点犹豫，“你跟……”
“回去再说。”
毕竟到处都是耳朵，盖萱虽然极度好奇，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将好奇心压下去，以大局为重。
回到自己的座椅，楚清立刻笑盈盈地想要发问。
“楚清，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了一个人。”
没待她先开口，江阮却抢占了先机。
她脸上完美的笑微顿，旋即继续保持着耐人寻味的笑容：“什么人？”我说和你自己说，都一样。
“是耀美集团的二公子，刘泽阳。”
刘泽阳？
谁啊？
楚清没什么印象，也因没听到自己期待中的名字，有些焦虑地望了一眼刚回到座位上的施恩泽，暗暗纳闷：明明眼看着他跟着她出去的，又怎么会没碰上？
“他把我错认成了你，说了一些话，我听着有点奇怪，要不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她笑吟吟地建议。
楚清猛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在说这个人，分明是想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在这种场合不管不顾地嚷出来，否则她便要以牙还牙……
她还真不敢拿自己去赌。
心中暗暗丧气这一次又不能看好戏，咬着牙皮笑肉不笑道：“那倒不必了，疯子这么多，说的胡话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那便好。”
江阮收回目光，没再搭理这个好生是非的女人。
刻意躲避某个方向而四处散射视线的时候，不经意和一双眼睛对视上，她愣了片刻，眼睛里渐渐淌出水光，旋即垂下了眼睑。
那道视线紧紧黏在身上，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收回了视线。
心里汹涌的泛起一阵莫名的感情，没来由的有些懊丧。
3
宣布完到场明星和名人的捐赠名单后，七海便邀请所有人上台合照。
作为压轴大戏，在这台上的表现所带来的话题热度丝毫不亚于开场前的红毯，男女明星争奇斗艳的通稿，也皆以此为凭据。
作为全场最大手笔的金主，不是明星却胜似流量小生的施恩泽牢牢地占据了C位，只是出乎意料地，亲自下场排位置的七海却直直将她引领到了施恩泽的旁边。
尽管她这阵子流量抗打，但出席此次慈善晚会的大咖可不少，站这个位置，怕是有些枪打出头鸟的风险。
她正要推脱，七海却拉了她到旁边耳语：“就当卖我个人情，气气贾云真那个神婆。”
原来是为了这桩。
她暗松了口气，刚才在走廊那里听施恩泽说和她交好，她刚才脑子里还冒过是施恩泽的授意的想法呢……
忍不住瞥一眼施恩泽，却见对方装出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正眼都没瞧她，反倒一直和旁边漂亮的新人搭话。
还好。
有了这个底气，回程时虽然忐忑，却依旧仪态自然地站在了中心位置，接受全场的灯光和人群注视。
“3、2、1……”
七海在台下亲自掌镜，大声地念着口令，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1”落下的瞬间，她听见旁边的男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看，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儿，你说的距离就又被打破了。”
她忍不住仰起脸去看他，想要争辩一二，于是错过了看镜头的最佳时机，画面也就定格在了那里。
江阮不知道的是，在倒数开始之际，另一个人也在人群中张望着她，最终卡着时间点落在最中心处并肩的两人身上，也错过了看镜头的时机。
——我在看着你的时候，你并没有看着我；我在爱着你的时候，你不知道而已。
像一句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