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似醒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远处传来“咕咕咕”的鸡鸣似的声音,我挣扎着睁开眼,不想起床。

在床上蠕动了一下床板很硬,床垫很薄,被子很潮。

但这张破床就像有魔力似的,莫名的不想起来。

“喂!”

有人推了推我的肩膀,我转个身,闭上眼,假装自己没醒。

“喂!!!”

呼唤我的声音大了一点,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干净好听,光听着就觉得一定是个不错的小哥哥。

当然,我还是不想起。

“叶长溪!!!给我起来!”

薄薄的被子被掀开来,我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有点儿凉。

不情愿的坐起身,我气鼓鼓地看着那个男人年轻,英俊,儒雅,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长衫,和这又小又破的草房格格不入。

我似乎认识他这男人清秀的眉眼间,让我想起一个熟人。

叫什么来着?叶叶丘?

思索间,一件小褂被丢进我的怀里。那男人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说了多少次,姑娘家一定要勤恳,要讲究。你这个怠惰样子,哪有婆家敢要?哪家汉子敢娶你?”

听着男人莫名其妙的数落,我颇有些不以为然,傲娇的哼了一声:“没人娶,那就不嫁了呗!”

“一派胡言!”男人似乎动了真怒,怒气冲冲的吼着,面容严肃得让我不敢直视。我低下头,默默穿上小褂,那男人却仍旧吼个不停:“常说长兄如父,但你可曾有一天,把我这个兄长的话放在眼里?女红女学一概不学,非要嚷嚷着、习武、修道!女儿家即便文武双全又有什么用?女子这一生,还不是相夫教子吗?”

男人一直喋喋不休,我尽量避免和他眼神接触,随意的踏上布鞋,往屋外走去。

“你把鞋给我穿好!女孩子家邋邋遢遢像什么样子?!”身后传来我兄长的喝骂声。

我充耳不闻,跑出门外。

推开门,清早的阳光倾泻在身上。我眯起眼睛,看着深山老林的无垠翠绿,贪婪的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空气真好!这在城市里可不多见呀

“吱吱!”

肩头一沉,我扭头看去,一只猕猴不知从哪儿蹦了下来,稳而准的在我肩膀上着陆,呲着牙笑着,虽然看起来很丑,但似乎是在撒娇。

丑归丑,这么活泼的小动物,难免叫人新生喜欢。我下意识的笑起来,摸摸猴儿的头顶,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猴儿不知该怎么回答,转着大眼珠子思索着,一双眼睛红彤彤得,宛如两颗掺了血的玻璃珠子,我眯起眼睛,觉得这双眼睛让人很不舒服。

“她叫神侯。”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雄浑有磁性的男性声音,我心里一惊,连忙转过身去,正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肩上扛着一头狍子,手中拎着一把硕大的青龙偃月刀,站在我的面前,和善的笑着。

看着那副笑脸,我莫名的感到心跳不已,慌张的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怎么起的这么早?被你哥从被窝里揪出来了?”男人笑着打趣道,将整头狍子随意的仍在地上,吹了声口哨。

我感觉肩头一轻,再看时,那猴儿已经敏捷的跳到男人肩头,抓着男人的头发,开心的嬉闹着。

开门声从身后传来,兄长走出来,对着男人颔首示意:“回来的挺早又吃狍子?”

男人耸耸肩:“不然呢?你还指望我给你打头熊回来不成?”

“唉”兄长叹了口气,嫌恶的看了眼地上的狍子,连连挥手:“去去去!扛到后面收拾,我最见不得这个!”

“虚伪。”男人鄙夷地道,“见不得你别吃呀?”

“君子远庖厨!庖厨你懂吗?”兄长有些生气,背负双手,头头是道地讲起来:“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起肉,是以”

“一个土匪,还真当自己是人了。”男人对着我挤挤眼睛,小声说着。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知为何,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妹子!少跟这厮打交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兄长叫嚷着,上来开始拉扯那男子:“滚滚滚!收拾狍子去,别在这儿打我妹子的主意!男女授受不亲!”

男人扛起狍子,不情愿的说着:“江湖儿女,哪来那么些繁文缛节?”

“你才江湖儿女!你全家都江湖儿女!”兄长拉着男人走开,我却依然听得到他喋喋不休的话语:“我们叶家书香门第,一门三翰林!我妹子也是大家闺秀,你姓宋的休想有异心!叶长溪!别看热闹了,赶紧去把鸡喂了!”

怎么能强行把人家赶走呢?

对于兄长的霸道行为,我满腹牢骚,踢着地上的土块儿,不情愿的走向旁边的鸡舍。

拉开栅栏,鸡舍里,一只羽毛五颜六色,鲜艳夺目的雉鸡缩在角落里,胆怯而谨慎的看着我。

起床时候听到的鸡叫声,似乎就是来自于这个小家伙。

“喂鸡喂鸡”我嘀咕着,猛地一拍脑门儿:“我拿什么喂鸡?”

“吱吱!”

猴儿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眼前,两只小手里捧着一把苞米粒。

“谢谢!”我感激的笑笑,接过玉米粒,撒在鸡舍门口。

雉鸡谨慎的左顾右盼一番,不敢上前。

我想了想,退后几步,关上栅栏的门。

雉鸡这才放心下来,快速的跑出来,欢快的啄着地上的玉米粒。

我托着腮帮子,在旁边蹲下来,看着雉鸡发呆。

它色彩斑斓的羽毛耀眼夺目,让人眼花缭乱,又移不开眼睛。修长的颈部两侧,各长着一个微微的隆起,像是有两个小鼓包。

“这雉鸡资质上佳,不消十年,必定会再长出一对头颅,即是三头雉鸡精。”

耳边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我扭过头,几乎和身边的男子脸贴着脸。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耳边炙热的呼吸,我方寸大乱,差点跌倒在地上。

“抱歉,吓到你了?”男人歉意的笑笑,走开一点,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蹲下。

“没没事,不打紧的。”我结结巴巴的说着,心慌意乱的看着四周,拼命的想找些什么转移话题。正巧,那只吸引眼球的雉鸡就在眼前,我指着它,胡乱的找话茬道:“这鸡哪儿来的?”

“前几天,我和你哥在山里抓的。”男人有问必答,“这家伙可机敏的很,我和你哥找到它三次,又被它逃了三次。到第四次的时候,你哥想了个妙招夜袭。”

“夜袭?”我不解的问着,“怎么回事儿?”

男人笑笑,言谈间多了些得意:“这雉鸡视力极好,性子又机敏谨慎,换做白天,我们纵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拽不到它一根鸡毛。可一旦到了晚上,这家伙便瞎了似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着那一般般的听力苟延残喘,战战兢兢地度过漫漫长夜。借着这个弱点,我和你哥三更天夜袭,没费多大功夫,轻而易举的将这雉鸡抓了回来。”

“好厉害!哥哥好棒!”我懂事儿的鼓掌叫好,自己都觉得自己装的有些过分。

没想到男人还当真十分受用,略带羞涩得摸摸下巴,注视着那只鸡,喃喃道:“话说回来,这鸡可浑身是宝啊”

雉鸡猛地一哆嗦,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男人。

我被雉鸡这胆小的模样逗笑了,既然它也懂得人眼,不由得玩心大起,打趣道:“那咱们多会儿将这雉鸡下锅呀?”

“咕咕!”雉鸡尖叫一声,飞也似的逃进鸡舍里,再也不敢露头。

“哈哈!你这丫头!”男人哑然失笑,看向我,眼里满是快要融化我的宠溺:“这只鸡可吃不得。咱得好好养着它呢。”

我避开他的视线,羞答答的低下头,慌乱地应声:“那养它作甚?”

“防老。”男人的笑容渐渐歇止,目光里满是认真,“养鸡防老,护佑子孙。”

“喂!我警告你,你可别给我假装啊!”桃蓁蓁喊着,但从眉眼间的慌乱来看,多半儿是在虚张声势。

由不得他不慌乱他可是答应过幽姬,会完好无损的将宋九月送到幽姬面前。如果宋九月有个三长两短,或许,他想要的报酬就再也拿不到了。

“呃”宋九月snn着,十指扣进地面的泥土里,指缝间沁出鲜血,光看着都觉得痛苦不已。

“喂!别吓我啊!你不会真的有事儿吧?!”桃蓁蓁慌了神,连忙把宋九月搀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不由分说塞进宋九月口中。

如果宋九月有个三长两短,不仅自己的报酬拿不到,夭夭那傻丫头,怕是会恨自己五百年

桃蓁蓁紧张地想着,运动灵力,帮助宋九月更快的吸收药力。

吃了丹药,在桃蓁蓁的帮助下,宋九月皱成一团的五官渐渐舒缓了一些。半晌,他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眼,用还沾着泥土的双手去揉自己的脸,眼中满是血丝:“这是”

“这是”桃蓁蓁抬起头,左顾右盼一番,又看向宋九月,笃定地道:“我也不是本地人!”

“哦。”宋九月眯着眼睛,盯着桃蓁蓁的双眼,足有两秒,接着,

慢慢闭上的眼睛。

似乎又昏死过去了。

“我去!”桃蓁蓁惊了,内息入体,帮宋九月探查了好几遍,实在找不出问题在哪儿。那几个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情急之下,桃蓁蓁也顾不得什么,一边给宋九月不住的灌输妖力,一边快步往远处逃去。

桃蓁蓁怀抱宋九月,往东方逃去。

但他没有注意到,刚才宋九月双手插入泥土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箭头的形状。

指向南方。

他也没有注意到,在他的怀里,昏厥中的宋九月嘴角微微上扬。

看起来像是奸计得逞的狡黠的笑。

小柳和叶荻很快追到这里,正在着急该往哪个方向追去的时候,小柳面色一沉,跪在地上,凝视着地面上的箭头。

叶荻注意到小柳的异状,跟着跪在地上,看着隐约可见的箭头,一脸狐疑:“这是九月少爷留下的?”

小柳点点头:“好像是。”

但叶荻向来习惯把事情想得复杂一些,犹疑不定的问道:“会不会是桃蓁蓁故布疑阵,想要把咱们引向错误的方向?”

小柳没有回答,伸出手指,从地上挖了一小块儿泥土,放进嘴里认真地尝了尝。

“不是。”她摇摇头,眼神坚定:“泥土里有姐夫鲜血的味道。应该是他不惜自残,给我们留下的线索。”

这样的说服力强了很多,连叶荻也不由得叹服,赞道:“九月少爷好魄力,遇事不慌,急中生智。”

“不愧是我姐夫。”小柳笑笑,伸手抹掉了地上的箭头,又重新画了一个,指向北方。

“这是?”叶荻不解地问道。

“如果覃天柱追上来的话,这样可以误导他。”小柳得意的笑着,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作势欲往南方。

“可如果冷前辈也跟来呢?”叶荻一脸疑惑,“不也被误导了吗?”

小柳意味深长得笑了一声,看向叶荻:“你多虑了以小泠的智商,根本不会察觉到地上有个箭头的。”

叶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二人继续往南方追去。

果然,不一会儿,小泠拖着青龙偃月刀,从西方跑到此处,不做片刻停留,埋着头,继续往东方追去。

什么箭头?谁有功夫看那个?主人还水深火热呢!

在小泠果断的追向东方后,不一会儿,一只大老虎在月下跑啊跑的,跑到箭头上,停下了脚步。

她对着地上的奇怪图案端详了许久,意识到一件事儿。

自己看不懂。

“嗷呜”云吞沉吟着,仰起头,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

宋九月和小泠的气味一直延伸到东方。

柳叶的清香和闻起来就很贵的香水味则指向南方。

大爪子刨着地面的泥土,云吞纠结的思考了一番后,

毅然决然的决定跟随大腿的步伐,冲向了东方。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