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行你就上,不行别哔哔

冬夜里少了虫鸣蛙叫。

此时又不是年节,像陈家队这样的小村子在夜里本该十分安静。就算是谁家两口子拌嘴掐架偶尔会闹出些动静,但顶多狗乱吠几声也就罢了。

可今夜的陈家队有些不对劲儿,整个村子竟跟我和梅四六上次经过时一般热闹。

上次是白天滴滴答答吹着喇叭娶媳妇,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零星几家亮着灯火,稀稀落落的房屋在如墨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孱弱。

村子里的人好像有一大半都跑了出来,人们盯着热闹追看的热衷程度不亚于苍蝇盯着裂缝的蛋。瞧热闹的人披着棉袄趿拉着大棉鞋,推推搡搡地挤在一户人家的院口。

“二老爷,这户人家瞧着眼熟。”梅四六悄声说道。

在大黑山的时候,我没阻拦梅四六对我的称呼从燕先生变成了二老爷。但下了山,我就叫梅四六改回去。可他偏偏不听,非说这是城隍庙的规矩。

跟上千年的规矩一比,对我的这点儿敬畏之心也得靠边站。

我望着那户人家也皱起了眉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印象。之前路过时,赶上村里办喜事。对,就是这家。

梅四六这时也一拍脑门,显然也想了起来。

只有旁边的婆雅一头雾水,好奇地向人群里张望。

我拍拍梅四六的脑袋,示意他走过去看看。当然我们去看的不是热闹,而是去看看有没有蹊跷。

我们几个凑近人群,就听里面传出嘁嘁喳喳地小声嘀咕。

“他二婶,你说这老谢家的三小子是不是冲撞啥脏东西了,咋就平白无故地发起狂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问身旁另一个胖女人。

“嘘,这大晚上的,可别胡说。”胖女人似乎有些胆小,但并不妨碍她凑热闹的心。

“我听说这谢老三早前突然发烧,这会儿不是烧糊涂了吧?”另一个中年的汉子说道。

“切,谁家没个发烧的,你见谁有这么邪乎?”那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呛了那汉子一句。

汉子讪讪然,便扭头接着往院子里张望。

他们的身前还挤着不少人。

此时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院子里,确切地说,是盯向院子里发狂的男人。

幸亏这家也亮着灯,我隐约看见男人的侧脸,一脸的草灰色。眼睛有点鼓,表情狰狞,似乎身子里藏着一只野兽,抑或他自己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此时这发狂的男人正抡着铁锹砸自己屋的窗户。

而躲在一角吓得瑟瑟发抖,又哭天抢地地叫发狂男人住手的,是两位花白头发的老人。

“三儿,你这是咋的了?可别吓妈呀!”老太太被老头护着,喊完之后又冲老头说,“老头子,你说咱做了啥孽啊?让咱儿子着了魔怔……”

“哎!”老头叹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咱穷苦老百姓,踏踏实实靠天吃饭,跟地要粮食,能做啥孽?”

听到这,我大致明白一些。正要拨开众人进去,就听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村支书过来了,大家伙让一让,让一让。”

众人闻言,悉悉索索地让出一条路。

我回头看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走在前面,后面便是刚才喊话的带眼镜的男人。

等这位微胖的村支书挤过人群走进院子时,那缩在一角的老两口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跑过去,牢牢攥住来人的两条胳膊,一个劲儿地摇晃求助。

“谢老蔫,你别哭,咱们先把三儿捆起来,再往医院送。”说完便一扬手,先前喊话的眼镜男已经从人群里扒拉出四五个壮实的男人,众人忽地一下在院子里站成了一排。

原来,看热闹的人也并不只是图一个茶饭之余的新鲜话题,他们中也有人流着热血。

“老蔫,你和嫂子先退出去。”村支书冲那站进院子的五个壮汉点点头,然后对老两口提出建议。

“高老弟,太感谢你了。老少爷们谢谢你们了。”老头说完就要鞠躬。

这时,那就要砸完玻璃的发狂男人似乎听见院子里的人多,转过头冲人们呲牙,嘴里发出呜呜呜地声音,好像在驱赶我们似的。

“快走。”那村支书催促了老两口一声,也跟着后面退出了院子。

那五个壮实的男人走到院子当中,与发狂的男人进行周旋。只见这个发狂的男人,也就是人们嘴里的谢三儿抡起铁锹朝人头削去。

围观的人群里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更有甚者,竟然惊呼出声。

好在这发狂的谢三儿有些神志不清,那一铁锹最终没有伤到人。但一次没伤到,不代表次次伤不到。那险些被削去脑袋的壮汉似乎有些腿软,朝人群看了一眼,见大家都盯着自己,这才悄悄拧一把大腿,坚持着站直,但我却瞧见他那小腿肚一直在打颤。

反观这谢三儿,似乎被刚才那一声刺激得更加疯狂,手里的铁锹抡成了圆,打着圈地扫向那五个壮汉。

这谢三不论是身体的强度和灵活性上都比五个壮汉强上不少,再加上手里还提着一把铁锹。撕扯的时间一长,那五个壮汉恐怕都有危险。

我看了左右一眼,发现围观的人再没有嘀嘀咕咕,但很明显,也没有敢再进院子的。

先头出去的几个全凭热血,现在出去便需要战胜恐惧。而绝大多数的人最怕的便是面对恐惧,又哪来的勇气去战胜?

我无奈地摇摇头,如果这时候皮大仙或者赵洪亮在,恐怕一个人就能搞定眼前状若疯牛的男人。

算了,还是我上吧。

尽管我身体已经废到连车都开不了,但对付这个发狂的谢三儿应该还不成问题。

见我要出去,梅四六不敢叫人听见他的声音,便悄悄拽了拽我身上比门帘子还不如的军大衣,见我低头看他,他先是指自己,又指了指院子里发狂的男人。

我明白他在询问,用不用他过去控制谢三儿。

我摇摇头,这里人多,梅四六不宜动手。

婆雅也扭头看我,我同样拒绝。接着,我便由梅四六扶着,扒拉开众人,“诸位,让一让。”

那个说谢三儿冲到脏东西的妇女扭头看了我一眼,皱眉道:“哪来的要饭的,去去去,瞎凑啥热闹?”

“大姐,那院子里的五个人,恐怕有危险,我得去看看。”

“哎呦喂,你当自己是啥?五个大男人都不行,你这病歪歪的体格子能行?”

听到我们这里有声响,围观的人群里有一部分扭过头来瞧,八成是见我破衣烂衫,又纷纷转过去懒得搭理。

只有那略胖的村支书喊开了众人,把我叫了过去。

于是,品头论足的杂七杂八声开始冒出来。

“我擦,他是谁啊?这时候还敢往上窜,不要命了?”

“不知道,你看那模样,跟个要饭的似的,是不是活够了?”

“没准是个高人?”

“我呸,高人能是这德行,我看就是个骗吃骗喝的。”

他娘的,你们一家才骗吃骗喝呢,老子凭真本事挣钱!于是,我一个大白眼赏过去,你行你就上,不行别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