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扶乩追踪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为了那黄灿灿的黄鱼儿,耽误了出行的时间倒也十分值得,知非和灵仙儿加紧了步伐,否则在太阳落山后,就很难到达下一个能够打尖的地方。
二人离了官道,三绕五绕地上了山间小路,一路前行,灵仙儿总感觉身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待走上盘山道时,借着树木的遮蔽,悄悄向身后打量,发现一个猥琐的汉子鬼头鬼脑地跟在身后,正是张家下人中的一位。
灵仙儿发现有人跟踪,忙转头看向知非,知非撇嘴笑道:“早知道了,你说你一个如此不警觉的狐狸,是怎么做到不被崂山上的猎户捉到的,没事,官道上不好料理他,再往里走走,没了行人时!”
“呵,奴奴就是个懒散心思,要不好好的修仙,怎地改成了陪小道士洗澡澡了呢!奴奴若是被猎户发现,那可好办了,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奴奴立马变身呗,然后嘛……嘿嘿!”
“呃……”
“对了,你说料理他,怎地料理?可别再让奴奴变没人家的宝贝了,奴奴都让宝贝恶心到了!”
“我昨夜挨了一下子,大法门是使不得了,只能施符做做障眼法,我这好好一个道士,总不能老跟他们这些下三滥一般见识!”
“哎呀,哎呀……让你挂这个破铃铛烦死了,奴奴都成了传话筒了,你那春花问咱们走这么急,那管事家的春花秋月岂不是又要被堵回去。”灵仙儿一脸烦闷地抓着脖颈上的铃铛,用手捂着左右上下摆动。
“你轻些摇,不要作尽人家!我们可以不走,想那张家也奈何不了,只是不想多惹是非罢了,如今这五十根黄鱼儿的业障,看来定然是要我那大头师侄还了。再惹多了,我怕玄机也吃不消,毕竟咱们黑了他那么多法宝,还要他来给咱们兜底,有些太不人道了!”知非说着想及玄机那长衫毛腿,稍微觉着有一丁点对不起他。
“呵,你那玄机大侄子风韵雅致、道貌岸然地,大殿里随便吟一首花间词,四里八乡富甲一方的寡妇们便能为他凑齐五十根!”灵仙儿想到玄机的样子,便调侃起来。
“你真是……再说那春花秋月,这乱世之秋里,看那管事也是极其疼爱的,留在他那,顶多就是倒胃,总比回家挨饿好!不必为她们多想,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
“叮铃”那铃铛响起,好像也是复和知非的说法,一旁的灵仙儿紧紧捂住铃铛,嘟着可爱的小嘴,满脸吃味的样子。
走不多时,已拐进山中多时,那张家下人仍是若即若离地紧追不舍。知非见路旁树荫下有一大石,忙示意灵仙儿在此休息一会儿,避过午后的骄阳再上路,也趁此料理了那跟踪的尾巴。
知非从方竹篓内取出一张黄色的灵符,轻轻晃动了两下,灵符便凭空取火被点燃,他将燃着的灵符向着张家下人的方向轻轻一挥,那燃烧的灰烬便飘向后方,同时知非口出咒语:“贼人行处,步步踏迟,聚鬼成墙,尔者迂回,灵符一枚,指令山晦,土地山神,多多避讳。吾奉:三山九候先生律令摄!”
灵仙儿坐在大石上,此时山间的清风拂来,让她感觉凉爽了些许,她听知非念咒完毕,便用手搭凉棚遥望着那下人的方向。但见那人好像癔症了一般,时而大叫,时而痛哭,左右徘徊,却不能出五步的范围,便知他被白日里搞了个鬼打墙。这得看施法者要怎样整治他,否则一时半刻是甭想走出来。
灵仙儿看得无趣,转身向知非问道:“亲亲小师兄,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眼下一件,之后一件!”
“眼下是什么,之后不用说也知道,定是要送奴奴些东西……是吧……铃铛,你老实些,是想让老娘将你扔到粪坑里不成!”
知非瞧了眼那粉颈上的铃铛,轻笑一声回道:“你莫要整日呱噪那事儿,我耳朵都要起茧了,等我摸到同玄子的门道,就算送你了又如何,眼下的事就是那日本国术士,也事关春花的骨殖和禁制,之后呢,先去费县,然后咱们闯关东,或许也涉及到你的事儿!”
灵仙儿听得此话,满意地歪着头眨了眨眼睛,算是非常认同知非的安排,可还是疑惑地问道:“那日本国术士已经逃了,春花又没有片缕留下,该如何去找啊?”
知非并未说话,只是起身忙活起来,他从方竹篓内翻出一只木笔,只是那木笔的笔头也是由木头雕成的,整个笔身成倒树丫状。他又从山路一侧取来细沙,将细沙堆成正方形的棋盘状,然后看着一脸诧异的灵仙儿吐出两个字:“扶乩!”
“请紫姑?那不是些个民间女子上元节请厕神的把戏嘛!亲亲小师兄怎地做什么都跟屎呀,粪呀的有关系?”
“呸,我道家的降笔请仙,不单单会请紫姑一位,而是各路能请之神,也与民间女子诉求不同,更多是为占卜问路!你这口舌该净净了,屙缸姑娘也是仙家,勿要诋毁。虽说你是个狐妖,可也是沾了道缘的,快跟我念净口咒!”
灵仙儿听知非说得严厉,吐了一下香舌,忙跟着知非念起净口咒:“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
灵仙儿念罢,又双手合十,冲天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些我本是狐狸,不怎么太使用茅厕,若是人身之时,使用茅厕,还请三姑莫要降罪之类的话。
知非见灵仙儿在一旁嘟嘟囔囔,白了她一眼道:“若是平常,少说些无心的话,仙家念你无知,不会太过苛求。可如今我正要行法,你出此讳言,容易招祸,念了这净口神咒,消了口业,才不至于出现偏差!”
“亲亲小师兄净了就行呗,干嘛还得奴奴也要如此!”
“按说我道家斋醮上的扶乩,需要六部三才,起码六人才能完成。但一般的扶乩挥鸾,因陋就简二人即可,你我同为孪生,分正副才能完成!”
“噢,奴奴在藏书楼内看过话本小说《石头记》,有一回曾语:我在南边闻妙玉能扶乩,何不烦他问一问?奴奴在城内被那班泼才也称为仙姑的,可是要奴奴来做正鸾,请笔仙降临!”
“呵,你是个什么,难道自个不清楚呀,你做正鸾,先不说仙家是否愿意降临,最怕的是请来个不知所谓的,那就请神容易送神难啦!你做副鸾,兼做唱生和记录的职责!”
说罢,也不理会一脸愤懑地灵仙儿,手持倒树丫型的木笔,站在了权作占盘的土堆前方,命令灵仙儿道:“过来,扶着我,写些什么,便记录下来,不必唱和了,那过场就不走了。”
灵仙儿得令扶住知非执笔一手,知非另一手取出通灵符焚符敬天,口中念起通灵启度文:“拜请三清三境三位天尊,太上老君,张赵二郎,岳王祖师,李公真人,东山老人,南山小妹,南海观音,伏羲神农,轩辕皇帝,雷神大帝,盘古圣王,地母元君,玉皇大帝,横山七郎,罗山九郎,三天开皇,五岳大地,神霄王府,龙虎玄坛赵元帅,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诸神仙手持符咒法术,与弟子知非愿救众生苦难,治病回生,降魔除邪,避却奸恶,愿魁罡护体威灵显著,千叫千应,万叫万灵,不叫自灵!”
知非念罢,将木笔笔尖指向沙盘,口中唱起请笔仙咒:“捉者觉动请神来啊,扶乩以占众事了,弟子奉命招孤魂,查问邪佞有天知唉,仙家莫道是非难,请笔密告存心明……鸾生下笔!”
话音即落,他的身体也快速抖动地来,俊脸撒白,汗水不断的滑落,表情看上去非常的悲怆,原本有神的俏目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灵仙儿见此,赶忙扶紧了知非的身体,突然知非又是一连串紧促地抖动,那持笔的手也挥动了起来,沙盘上开始出现歪歪扭扭的线条。
灵仙儿大眼睛紧盯着沙盘,生怕错过了仙家的暗示,同时还暗自担心知非的状况,用手紧紧支撑他颤抖欲倒的身体。时间像静止了一般,灵仙儿感觉好像过了一个甲子般难熬。大半个时辰过后,终于,知非停止了颤抖,手中的木笔也垂落一旁。
此时,灵仙儿也已无力支撑知非,只能任他瘫倒在地。她忙去查看沙盘上完结的字符,待分辨清楚之时,那沙盘的沙子忽然被一阵莫名的凉风吹散,再也看不出样貌了。
灵仙儿赶忙去看知非,见他已经从脱力状态醒转,只是脸色仍是一片惨白,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那憔悴的帅脸。她见知非投来询问的目光时,一脸凝重地轻吐出两个字:“安东!”
“安东!那术士……安东!”知非大惊道。
“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吧……”灵仙儿郁郁地自语道。
“呵,本来也没啥可怕的,我们本要去安东的,八幡宫术士,闯关东,龙潭虎须也要闯闯!”知非突然面色一转,坚定的说道。
灵仙儿轻笑了一笑,满脸信任地说道:“走着,龙潭虎穴奴奴都陪着,奴奴可不想放了你这道机缘……”
“叮铃”“叮铃”未等灵仙儿说完,那藏着春花的小银铃清脆的响声,也抢着响起……意思很明显:奴家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