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坠楼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地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现在已经午夜时分，韩庚把毛旺旺送上救护车，留下胡姗姗来善后，就带着李宏达和赵刚二人上了警车。

张沐然现在下落不明，就连人皮高跟鞋、头盖骨、骨灰这些重要证物也全都遗失了。

按照毛旺旺的说法，如果这时候那只魈离开张沐然的身体，再寻找下一个目标，一旦给它夺了舍，那可真叫法网一疏，逃之夭夭了。

警车在殡仪馆附近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这个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附近所有的商家都已经闭店，满街找不到一个目击者，而街道上唯一的监控点就是中国银行，要调取监控也只能等明天，即便能调得出来，也很难追查到张沐然的下落。

它会继续作案，还是夺舍还魂？

还是说，它根本没打算离开过妻子的身体？

难不成，它要借沐然的身体来还魂吗？

韩庚费解困惑之际，就听赵刚小声假设道：“嫂子会不会跟下午一样，自己跑回家了？”

“不会，上午它回家是为了头盖骨，现在它已经得到头盖骨了，按照犯罪心理预测，它现在最可能做三件事！”

“一，继续犯案！”

“二，夺舍还魂！”

“三，潜逃隐匿！”

说到这里，韩庚给出了最可能的推断：“它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重生，所以我认为，它会潜逃到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以全新的身份开始生活！”

李宏达沉吟道：“那这样的话，它上了嫂子的身，嫂子不就成了它潜逃的交通工具了？”

“所以啊，犯罪嫌疑人在作案之后，出于心理上的恐惧和方便潜逃，会把作案凶器或‘作案车辆’随意扔在现场附近！”

韩庚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指的是一般性质的案件！”

赵刚却坚持自己的假设，并提出了建议：“韩队，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要是嫂子没回家，咱们再找别的地方！”

其实，韩庚也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但他还有一层顾虑，如果张沐然真的回家了，家里就会打电话过来，若是张沐然没有回家，自己打电话回去只能让家人徒增担心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韩庚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来电显示为澎湃的号码。

“小韩，情况怎么样了？”

韩庚苦笑道：“一言难尽！”

澎副局长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这有个消息，莲池法师今晚就能回来，下午一点半的航班，从拉萨贡嘎国际机场到昆明，这位高僧在佛学宗教地位很有名望，能否请得动，还要看机遇了，如果人家不愿意帮忙，我们也不能太过强硬！”

韩庚顿时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应声道：“是，我明白，实在请不动，我就给他跪下磕头！”

澎副局长又继续说道：“因为这起案子，高局那边也正头疼呢，我们越不想感受的事情，越不想看到的事情，越要扑面而来，弄得我们措手不及，不管怎么样，高局已经表态，只要是危害了人民利益的犯罪，不论性质，坚决打击犯罪份子的嚣张气焰，绝不姑息，在守住法律的底线下，县局将给予你最大限度的支持！”

澎副局长这番话说到后面，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听得车上三人浑身热血都跟着澎湃起来。

韩庚正要表示坚定信念的时候，手机又振动了一下，来电号码赫然正是家里的座机。

“副局，我这里先进个电话，有事情我再及时汇报！”

刚挂断澎副局长的电话，韩庚蓝牙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张瑶的哭声：“呜呜……姐夫呜……”

韩庚神色一变，急声问：“瑶瑶，怎么了？是不是你姐回家了？”

张瑶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只能呜咽着哭个不停，更说明情况已然十分危急。

韩直接拉响警笛，一脚油门到底，离合提档加速，从三十迈狂飙至一百迈，十万火急地向家中赶去。

“威武威武威武....”

月亮孤零零地盘旋在小区上空，光线暗淡，居民楼被黑暗模糊掉棱角，远远看去，似血肉模糊的脸孔。

警车刚进小区，韩庚已经看见楼下围了几个保安，哪里还敢有片刻耽误，一脚刹车夺门而出。

短短十几米距离，他心中那股不安感觉越发强烈，心里不停狂念着：妈……瑶瑶……你们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韩庚的双眼充满焦急，口干舌燥，脑海中甚至微微有了眩晕的感觉，前方躺在草坪里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他拨开前方的保安，终于看清了那张血泊中的面容，韩庚木然呆立，喉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沙哑喊声：“妈！”

韩庚噗通跪在地上，牙齿紧紧咬着，看着刘莉芳安详的面容，身躯也微微颤抖。

他一路担惊受怕，却终究只剩下了绝望。

“瑶瑶……瑶瑶呢？”

在巨大的悲伤倾覆之下，他很快恢复了几分冷静，目光从刘莉芳的身上掠过，抬头望向六楼。

六楼的一户阳台不仅开着窗子，而且还亮着灯，赫然正是家里的客厅。

“韩队，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李宏达话未说完，只见韩庚握着手枪奔进了单元门。

二人头脑一热，跟着往楼上冲。

楼道里，左邻右舍原本已经洗洗睡了，此时也披着外衣来到走廊上，相互打听起来。

邻居张阿姨说：“他们家怎么回事？刚才好大的动静！”

邻居李大娘说：“哎哟，我老伴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邻居戴假发的光头强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张家那丫头又中邪了，把刘审从楼上扔下去了，我在阳台亲眼看见的，现在刘审还在楼下躺着呢！”

邻居王小妹说：“真的假的？她下午不是已经中邪了？她们家怎么总出这种事啊？”

“我你骗你们干嘛，不信你们来我家看！”

戴假发的光头强一声招呼，邻居们呼啦地一下子涌进了门内，瞬间把光头强的假发淹没了。

韩庚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邻居的议论纷纷，再没有一丝恐惧和惊惶，只有愤怒积压在心底无声地咆哮。

打开房门，轻微的哭声半流质地蜿蜒，被恐惧化在空气里。

他看见就在明亮而狭小的角落，张瑶背靠着墙壁，哭声已然沙哑。

而张沐然就蹲在妹妹面前，对着张瑶诡笑。

韩庚用力握了握枪柄，深深呼吸，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扯掉张沐然眼睛上的纱布。

那双眼睛，正如毛旺旺描述的那样，瞳孔比正常人缩小了一倍，眼白爆满血丝，衬托得瞳仁犹如恶魔之眼。

韩庚根本没有时间去接受妻子已经死去的事实，也不敢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只能尽量不去想，就像一个掩耳盗铃的人，缓缓举起手枪，顶在了张沐然的脑门上。

一腔怒火正在无声地流淌，灼烧着最后的理智，哪怕一个细小的情绪波动，随时会惊起惊涛骇浪。

“瑶瑶，闭上眼睛！”

韩庚说完，张瑶就颤抖着双手捂住耳朵，眼上眼睛，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李宏达和赵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就关上房门，守在外面。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仿佛禁锢千年的寒意，也打破了窗外沉沉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