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诗狂

蔡邑将最后一经讲完,又对众书生设宴邀请,大凡被其收拢名牌的都可进府一聚,那些书生大部分心思其实就为这次谈经论题,只要入了蔡府,席上风流一番,受蔡邑高看,与其修订后续书经,自可流芳天下,名扬青史,如今受蔡邑之邀,递上腰牌的当然心中窃喜,没受到蔡邑重视的也是暗恨离场,期待下次再夺名魁,倒有点像古时考举一样。

……….

……….

灯影摇曳,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际可当真累坏了高兴一人。

因之前讲经人数众多,虽蔡邑极尽挑剔,余下入府的书生仍有二百多人,席间之前,又有名贵之流受邀陆续来此,加上书生已快四百多人,蔡府的家丁只负责挑灯引路添茶续酒,至于搬酒递盘,收拾桌椅这些粗杂之活都是交给高兴一众杂役,典韦还好,工作之余不时捡些喝剩下的酒坛品鉴,大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其余众人也是一般无二,唯独高兴前世除了曲伟强强灌了自己几瓶啤酒几乎滴酒不沾,那弱小身板委实忙活够呛。

看着酒席长廊尽头,蔡邑与自己一同罢官的至交好友棠溪典不时与众学子品酒论赋,心中一叹,随手将手持的酒罐交给身旁的典韦,趁人不注意溜到角落,只顾着看着众人发呆。

“哎…哎….哎,干嘛呢?偷跑这里偷懒来了,信不信我告诉范管事扣你月俸。”

一个家丁长工刚好看到躲到墙角的高兴,出言喝道。

高兴知道礼数,笑着说道:“今晚事情繁忙,有些累了,稍后马上过去,小哥担待!”

长工闻听嗤笑一声,丝毫也不留情面,“稍后!?诺大一个蔡府,还要伺候这四五百人,你以为就你累啊!我现在便过去找范大管家,等扣了你的月俸看你还累不累?”

高兴终于也有了一些郁结,这长工似乎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啊,都是打工的,我站着还是趴着管你鸟事?

“去吧!”高兴干脆的应着,以现在自己与范管事的关系,只怕现在自己偷偷开溜睡大觉去也没任何干系,而且貌似自己的月俸都已提前拿到,扣个毛!?

“你…….!好!你等着!”家丁气急,正想去范管事那告知,闻听一老者道:“你俩在这做什么?”正是范老总管迎面走来。

家丁一喜,趋前道:“范总管,宴席正忙,高天赐却出来偷懒,说也不听!”

范老总管看了看倚在墙角的高兴,“嗯知道了!你去忙吧!”

“啊…..!?”

本以为总管闻听此事,必定会狠狠数落高兴一番,却没想跟预想的差别太大,范总管竟是直接支开自己,一时怔在当地。

“还不走!”范总管喝道。

家丁连声应着,慌忙走开,可是又实在承受不住这等剧情,迈步要走时都不知道要先迈哪条腿了!

“见过范管事!”高兴辑礼说道。

“行了!别跟我来这些虚有客套。”范管事话说着也学高兴一样倚在墙角,“等过了这几天你们的工期也快到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怎么又是这句?之前在黄河郭嘉就问过自己,如今来到这里又是同样一句话。

“………兄弟的世叔在陈留郡下属县城人主薄,等过了这几天便去投奔。”话说完不知为何竟是感到一阵失落,似乎临了走了有什么东西总是割舍不下。

“你看这些酸儒书生,话语之间总有一些迂腐之气,若你能去席间讲几首神话故事,保管令他们乐不思蜀。”

高兴总隔几天晚上去给范总管将故事,再加之前学习擒拿技法,时日长了总觉眼前的书生心性豁达,不拘一格,总有发人深省的话语露出,慢慢也是喜欢上高兴,本想这几天将高兴推荐给老爷,但老爷乃当代大家,才情横溢,若高兴才学尚浅,非但讨不到喜,只怕反而又误了高兴前程。

高兴一僵,正待说笑几句,闻听酒席有人喊道:“蔡老大人,闻说你膝下之女蔡昭姬诗赋声乐双绝,可否邀来一展曲艺,为此宴添助雅兴。”

这一话语有些许放荡之意,那时的贵府女子可不能轻易现身如此场合,而且助兴弹奏乐曲也有些民间歌姬的意味,虽然书生话语婉转,总有些许浪荡,但在座书生都有一些酸儒的莫名豪气,再加酒精刺激,均是连声叫好。

高兴闻听,心下一紧,身体便不由自主的穿过甬路,走到宴席中间,正看到手堂一人拍桌呵斥,“放肆!你是何身份,敢叫堂堂一国大儒之女为你抚琴弹乐!”

说话之人正是蔡邑至交好友棠溪典,棠溪典曾和蔡邑一起修订《熹平石经》,今晚也是受蔡邑之邀来此,本想看看当今学子却不想闻听此等话语。

蔡邑微微一笑,“堂兄勿噪,可知他是何人?”说完自顾抚须又道:“此人乃是冀州别驾,沮授沮公与,也想跟我学习六经。”

别驾从事!

棠溪典一惊!

别驾属于刺史的直接下属,在从事中地位最高,虽无实权,官职很高,即便郡守见了也要礼让,想不到眼前至多不过三十的书生竟是一位别驾,但身为一方大儒曾经又是朝堂侍郎,心中也有傲气,“哼!既是别驾又怎能口出狂言。”

蔡邑在旁解释,“闻说此子心有大志,稍许轻狂也是理所当然。”

话刚说完闻听沮授道:“在当代两位大儒豪前,小生岂敢卖弄轻狂,只是闻说蔡老大人膝下之女才乐无双,曾言欲取轻纱者,非当今一等英雄一等文豪,轻纱遮面只为君笑,小生有幸得蔡老大人赏识来此,借众风骚墨客之宴见证,不才自写一首辞赋,若能得昭姬欣喜,烦请佳人注音一曲。”

此话虽有些张扬直白却也不卑不亢,即与言表称赞蔡琰雅致,又无形之中彰显出自己的才华,可圈可点让人无法回绝。

蔡邑笑道:“话语不错,公与官封别驾,既有才华怎能埋没,蔡府可不是那迂腐之地。”话说完也不顾棠溪典暗中阻挠,只是叫人传唤女儿。

稍倾,院落处迎着众人目光缓缓走来两名女子,正是蔡琰与贴身婢女小兰。

蔡琰身穿粉色袍袖长衣,外披狐裘,虽是脸蒙薄纱,仍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嫩风情。

此时众书生俱是出奇的安静,高兴看着蔡琰缓步行走之间,不知为何只觉像是一副行云落水的画卷出世,不由得隐有一些痴迷。

蔡琰朝向众书生福了一礼,坐在父亲下首单独座位,皓齿轻开,“小女方才在内院闻听上官话语,上官大才,可小女这里有诗词一首,若上官自信所写辞赋能比上此诗,小女愿为其表。”

沮授深信自己才学,笑道:“愿为受教!”

蔡琰抬头扫过正站在席间的高兴一眼,面纱牵动之间似有笑意浮现,唇齿漾出词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花,又折花枝当酒钱………”

咏诵的正是高兴之前的诗句。

此诗之绝佳又有何诗可比,而且如此风流诗句由蔡琰黄鹂鸣翠一般娓娓道来,更有莫名的美意。

待此诗念完,众书生都是怔楞当地,诗中抒发的意境正是孤独情怀,寓意表天,契合如今大多数风流才子的心照,借诗抒发的情感如此洒脱盎然,不羁风流,难得更是后几句引以为癫引以为豪,不知不觉大家眼神越发明亮,蔡邑更是震惊。

此诗绝妙!

沮授惊愣好一会工夫,“难得蔡小姐做出如此绝句,公与汗颜!”

“此诗实乃当世绝句,但小女受之有愧,只因此诗不是小女所作。”

“什么!?”众人皆惊!

这又是哪位大文豪所作如此绝妙之作!?

蔡琰眉目环视一圈宴席,沉吟片刻却又忽然纤手轻抬,遥遥指向正目瞪口呆的高兴。

“是他!”

众书生随着蔡琰的手指方向看去,正看到宴席中间站着一位目瞪口呆,穿着一身米黄麻布杂役扮相的高兴,半响均是没有话语。

搞什么啊?!

此时的高兴莫名头大!

这出风头的事情怎么就落在自己的头上来,我的姑奶奶好玩吗?

心中正愁烦着,闻听沮授哈哈大笑,“昭姬即不肯承认自己所做,也不必胡乱推搪下人,这番辱我等名节!”

我擦!

高兴闻听邪火直冒!

转身望向正自顾摇头的沮授,眼中精光乍现,沮授啊!沮授!枉我前世敬重你的人品才学,却没想到年轻的你竟会如此污人。

跟典韦一众人待得时间长了,高兴也慢慢沾上一股豪狂之气,或许也是不想在蔡琰面前表现过分庸俗,早忘了如今沮授别驾身份,“你说若是我所作,便是辱你名节。”

“区区下人怎能做出如此绝唱,若真是你所作,公与此生不必研读辞赋。”沮授心中也是有气,断定蔡琰只是戏耍自己,再加激愤酒劲上涌,话语脱口而出。

“好!好!好!”高兴连喝三声,看向周围落座的书生,从那些讥笑的神色中读取着讽刺的含义,慢慢的心中狂意渐生。

既然要玩刺激的!我奉陪便是!

高兴伸手从桌前拿起一碗,“酒来!”心中狂意已是不吐不快!

典韦本来怀中便抱着几个酒坛,闻听高兴说话,直接端着酒坛给高兴满上。

高兴看着碗中美酒突然仰天狂笑,“区区桃花之诗有何妙哉,如今气节怎能应景。”话说完仰头将酒喝下,只觉一股辛辣直过肠胃,狂气越加迸发,直接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未等众书生回过神来,“此酒不妙,饮尽!”

典韦先是一愣,而后叫到,“得令!”仰头将整罐烈酒喝下。

“再起一坛…….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