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语归来

两天前,西南省康定境内,贡嘎神山。

雪山之巅的那座小道观门前,一高一矮两个道人直身负手立于青石台阶之上,眼神凝望着雪地中那道悠长的脚印。

身材修长的那个道人年龄不过二十八九,白袍玉面,风姿勃发,好端端的一派仙风道骨。可他那星光熠熠的眼眸中却夹杂着强烈的担忧,神色间还有些欲言又止。

凝望那脚印许久,他终于看向了另一位道人:“师父,你就这么放心师弟离去吗?他心中的那只魔障才被封印不久,你现在让他离开,就不怕那魔障卷土重来,让师弟彻底堕入魔道?”

“魔障?哪一代葬凶者没经历过魔障?这是宿命,谁也逃不了!葬凶者本来就要以凶葬凶,若是连魔障都克服不了,那就只能说他命该如此!”另一位道人语气有些漠然,他身形瘦削,裹着一袭纯黑道袍,发髻高挽,两鬓有些发白。说这话时,他眉头紧锁,那面容中的担忧绝对不比这年轻道士的要少。

只是在转过头后,他就将那抹忧虑沉到了心底。若是柳月瞧见他,必定能认出他来,因为他就是上次用布袋将施不语带走的中年道人。

他们谈论的自然是施不语。中年道士是这乾坤玄道的现任掌门莫天问,而那个仙风道骨的年轻道人则是他的首徒徐白秋。施不语要是跟他们站在一起,定然不会有人能联想到这三人会是师徒,毕竟这二位身上那种修道高人的风范,实在与施不语的阴冷太过冲突。

莫天问再度将目光移到那些脚印之上,他的眉毛一挑,这些脚印看似平平无奇,可是却隐藏着一些玄妙。所有脚印间隔相同,大小相同,就连没入雪中的深度也一模一样,不偏不倚,只有半公分。

看到那一行脚印都是如此,莫天问的嘴角忽然上扬了些许,他眼中渐渐出现了一丝泪痕,心底更是呐喊道:“清心妙步决,师妹,你看了吗?你的孩子果然继承了你的天赋,六十四天,就将这清心妙步决运用地炉火纯青。”

头颅扬起,看着那道蔓延向远方的脚印,莫天问对徐白秋说道:“白秋,魔障不足以为虑,你不用太过于担心不语。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好转,又在那诸天炼魔阵中耗费了六十四天,还有那波益西活佛的密咒相助,那个魔障想要再次脱困,已是难如登天。”

话音至此,他的语调渐渐深沉:“他这一生注定是多灾多劫,即使一直待在山上,也逃脱不了。只有去到那红尘找到那天命之人,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师父,可那个罗刹面具你就不担心吗?他将师弟逼得连魔障都放了出来,这次你让师弟离开,岂不是将他推入了火海!”莫天问的话并没有起到丝毫安慰作用,反而教徐白秋更加担忧。

想起施不语对他们描述的那个罗刹面具,莫天问顿时睚眦欲裂,他眼睛里猛地泛起道道血丝,“找了他二十年,这个妖魔终于出现了!看来已经到时候了!”

眼神转向徐白秋,他又对其说道:“二十年前三师弟和师妹为了救不语被他所害!二十年后他居然又找上了门来,看来他真的以为不语才是林玄英祖师的转世!白秋,你的身份还没暴露。下个月就举行接任大典,你当上掌门之后,我就要去寻找你们的师祖,只有找到他,才可以让你前世的记忆觉醒,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不语从那罗刹面具的窥视中脱离。”

寒风拂动,师徒二人说到最后达成统一的意见,莫天问去寻找他的师父,徐白秋则在接任掌门之位后,处理乾坤玄道的一切事物。而施不语那边,他们只能尽力在暗中提供帮助。

......

荒凉月色之下,崎岖山路之中,一道黑影在贡嘎神山的山路上行走。

这人身着一套黑色中山装,左手撑一柄黑伞,右手提着一个木箱,他赫然是那失踪两个月的施不语。还是那副装扮,还是那脸寒霜,他走路的姿势比之前还要奇特,双腿向前迈着均匀的步子,不疾不徐,但腰部以上却纹丝不动,肩不晃,肘不沉,活脱脱像那话剧中的木偶。

幸亏现在是秋季,没有多少旅客。若要放到贡嘎山的旅游旺季,只怕会将目击的游客给吓得神魂错乱。但这种情况显然不可能发生,贡嘎山上的这个季节,最多的要属那山间的野兽,可是它们见到施不语时,连蠢蠢欲动的想法都来不及诞生,就被他身上的那股寒意给吓得逃之夭夭。

如今的施不语,可谓是终于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然而,他这些日子来,所经历的磨难,也要胜过尘世中的一切。

被困在那诸天炼魔阵中,整整六十四个日日夜夜,一刻都不敢松懈,一刻都不能休息,每时每刻都要竭尽所能地与那魔障斗争在一起。他会的法术,那个魔障也会,他不会的法术,那个魔障还是会。

这是一个远超施不语百倍的敌手,不但轻而易举地将罗刹面具击溃,还能在自身实力被压制到极低的状态下与施不语缠斗上两个多月。

施不语力竭了要战斗,困倦了要使出秘法逼着自己与那魔障战斗。要不是诸天炼魔阵将魔障的实力压制到了极点,要不是波益西活佛与莫天问和南宫敬的援助,施不语不可能获胜,更不可能从那魔障的控制下脱离,也绝不可能将其重新封印。

即使从那诸天炼魔阵中出来已有两三天,向来波澜不惊的施不语都会后怕不已。

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拼尽全力,就可以降服这个魔障。故而在那福利院旧址的战斗中,他将魔障放了出来,并且达成了一个交易:帮他救下柳月,他的身体就任由魔障操纵。

正是因为施不语的主动退让,才让他不至于被那魔障彻底吞噬心灵,而且让他清楚的目睹了魔障与罗刹面具,乃至是同莫天问南宫敬二人的争斗。

他在那时才知道,陪伴自己那么久的阳炎伞和那葬魂钟,竟然蕴藏着那样恐怖的威能。他也是在那时才察觉,自己心中的魔障竟然恐怖到了这样的程度。据施不语的推断,这个魔障要是主动将自己的心灵完全吞噬,别说是莫天问和那南宫敬联手,就算是再多几个宗师级别的人物,都拿那个魔障没辙。

每每想到此处,施不语都会冒出冷汗,他已渐渐知晓,自己心中的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祸害。不过,那个逃走的罗刹面具,也让施不语耿耿于怀,那个家伙对乾坤玄道知根知底,实力还深不可测,谁都无法判断出,他会闹出怎么样的乱子。

莫天问和徐白秋,并没有将罗刹面具的来历告知于他,毕竟他的亲生父母就是惨死在罗刹面具手中,要是施不语心绪一乱,绝对会让魔障再次乘虚而入。到那时候,必然引起一场真正的浩劫。

考虑到所有利弊,他们不得不隐瞒了这个事实,只将罗刹面具形容成一个乾坤玄道的宿敌,而施不语的思维由于被魔障影响太深,也暂时不会往这方面太过纠结。

故而,罗刹面具的去向,只是教施不语有些在意。他目前疑虑的,是自己该不该回到那柳月的家中。

经历这一系列的事件,他已明白,自己才是那罗刹面具的目标,柳月遇到凶劫,也是受到他的连累。心生愧疚,他倒是不敢再去施盈盈他们家了,因为那个罗刹面具还没被消灭,他去了,也许会连累到他们全家。

可在他仔细思索过后,他还是决定回到云冈。毕竟罗刹面具盯上了他,若是他不现身,那跟他有关系的柳月一家人会沦落到什么下场,不用他想也能猜到。

重重考虑之中,施不语只得尽快朝那云冈赶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