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与果（3）
“当我带着瑶池天书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敖睿。”余姬回忆，那一刻，她行色匆匆，无论如何，都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在半路上碰到敖睿，简直吓的要死。余姬惊慌，瞪着敖睿不说话。
敖睿定定看着余姬，眼神冰冷异常。“阿余，你到底为什么回来？”
“我.....我就是回来休息的。”余姬第一次在敖睿面前胆怯，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仿佛偷东西的家贼，被家人发现。怪不得世人常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敖睿艰难开口，不可置信道“阿余，你我的关系，何苦骗我？”他上前几步，将余姬逼至树干上，一把抓住余姬的手道“回来休息，为什么要拿瑶池天书？”余姬手上，赫然拿着一卷红色的天书。
“你怎么知道这是瑶池天书？”余姬诧异，敖睿这不学无数的人，竟然也知道瑶池天书？
敖睿冷笑，大声道“天界谁不知这天书的传说！我本来担心你，特意寻了太上老君要来仙丹，想要为你修补灵气，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会去取天书。你想做什么？”
敖睿逼问的样子让余姬心虚胆怯，若是旁人，她不会这样，可是敖睿对她来说，是家人，是朋友。莫名的，她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是为了迦叶，为了人类盗取天书。
“我....我只是想拿去看看，你就不好奇吗？”余姬不敢看敖睿的眼睛，捶低垂脑袋，像做错事的孩子。
“看看？阿余，你还要骗我不成？”敖睿难过“你从不会撒谎，以前连谎言是什么都要问旁人，如今，不过去了人间几日，连谎言都会了？你再人间都学了什么？”
余姬挣脱敖睿的手，气愤道“不是几日，说好几年。你忘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几年，我在人间看尽人间疾苦。每每都感同身受，却无能为力。这一切，不都是天神造成的吗？”
“所以，你要盗取天书？”敖睿难以置信，在他看来，这跟神有什么关系，跟余姬居更没有关系了。“人类的命运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了，他们是好是坏，同你何干？你可知，这样的举动，会为人间带来怎样的动乱？”
“人类之所以饱受轮回之苦，便是缺乏智慧，我怜悯众人苦楚，有何不对？当人类遭遇痛苦无助，苦苦哀求天神的时候，天神无动于衷，眼看着他们绝望死去。这算什么？视如蝼蚁吗？”余姬愤恨不能平“你生来为神，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长生不死，享尽荣华富贵。你可知，那些人类是如何卑微的活着？他们为了一口饭，甚至要丢弃尊严，丢弃一切，只为活着？！”
“我们身为神，若是不能造福人间，又为何将他们造出来？平白接受他们的香火供奉？当你听到那些人苦苦向你哀求的时候，你的心，都不会痛吗？！！”
余姬的话，让敖睿哑然无声。他不知如何反驳眼前的人，面前这个少女，再不是曾经对世事茫然无知的人。她有了自己的心，有了完整的灵魂。她看到人间疾苦，受不得世人受苦。
那一瞬间，敖睿明白，他心里的阿余，变了。
敖睿最终没有拦下余姬。眼睁睁看着余姬跳下云海，去往人间。余姬走后，敖睿在南天门站了很久，久到天兵以为他又被天帝责罚，来站岗放哨。
过了些时日，余姬又回到天庭，这一次，她面带桃花，眼里有了让敖睿心酸的情爱。敖睿再傻，也看得出，余姬心里有人了。
在闲聊中，余姬终于吐露，自己的心上人，便是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迦叶尊者。
敖睿嫉妒又失落，他总以为，余姬还小，不会那么快懂得男女之情。他想着，等余姬再大一些，才向余姬表明心意。未料，她竟然先爱上了别人。
看着余姬日日坐在菩提洞府门前，那个高大的树上等待迦叶，敖睿心里刺痛难耐，终究逃离回北海。很久没再上天庭！
余姬哪里知道，再相见，敖睿会因为自己，送了性命。
当余姬在天上煎熬等待的时候，没有等来迦叶上门提亲，却等来了魔为祸人间，三界大乱的消息。
那一日，敖睿带着焦急匆匆赶来，拖着余姬就要走。余姬自然不肯，问他想做什么？
“你别管，现在就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敖睿十分着急，恨不得立刻就将余姬带走，消失在天界，再也别回来。可余姬更加狐疑，一定要问为什么。
还不等敖睿回答，天帝的亲卫便出现在眼前。
“我那时候才知道，迦叶拿到天书，根本没有为人类传播知识，而是.....跟魔合作，将无穷的欲念，加诸给人类。”
“无尽的欲念？”小七震惊，这么说，人类并非生来，穷无底线，欲壑难填？
余姬喝口茶，看着小七，凉凉叹息“人类最初，想要的很简单。能吃饱，能穿暖，能跟爱的人相守，生儿育女，那一生，便是幸福满足了。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的**不断在扩张，有钱的人想更有钱，有权的人想更有权。贪恋的美色的，恨不得网罗天下美人，爱好杀戮的，纵情屠杀无辜之人。”
“他们就像被放出地狱的恶魔，永无止尽地想要得到。为了心里的欲念，他们什么都敢做，杀人放火，欺师灭祖，手足相残，夫妻反目。哪一样，都只是为了满足心中的恶！”
小七呐呐不说话，看着余姬嘲讽的口吻，心里甚是愧疚。他也为了自己的**，出卖过余姬。
“天兵告诉我，因为我私自盗取瑶池天书，三界乱了，妖魔横生，肆虐人间。要将我拿去问罪，以泄世人之恨。”余姬听到天兵的话，怎么也不肯相信。她不信迦叶会这样地她，不信迦叶会这样运用瑶池天书。
可敖睿的眼神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天书，当真如此厉害？不是说，世间的智慧它都有吗？怎么就能成为魔的武器，为祸人间？”这一点小七却不明白了。
余姬淡淡道“我当时，也跟你一样疑惑。”
因为这疑惑，她要去找迦叶，问个明白。她打败了天兵，冲到南天门，想要下凡一问究竟。敖睿担心她，跟着她，跳下了云海。
她来到当初居住的村庄，本以为在那里，可以找到迦叶。可是，迦叶早已不知踪迹。
“余姑娘，宋先生有事，早就离开，你若是要找，恐怕要去别处了。”村长热情接待了她跟敖睿，为他们准备了差点，一个劲儿劝他们喝茶。
可余姬哪里有心思喝茶，恨不得马上见到迦叶。村长见状，也不勉强，但是天色已晚，只能劝说道“天色太晚，你一个女子半夜赶路，实在不安全，不如在村里住上一晚，明日再出去找人。”
敖睿想了想，赞同村长的意见，逼着余姬留下。他的意思是，再着急，也不在这一时。还不如好好休憩一夜，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去找人。
余姬也实在是累了，便谢过村长，喝了茶，在村长家住下。
半夜，余姬睡的很死，却被敖睿唤醒。余姬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敖睿带着余姬，悄悄走出屋子，来到一处茅屋。
村里的人，居然聚集在那里，吃肉？余姬疑惑，这大半夜的，怎么还能吃肉。正想去问问，敖睿却拉着她，躲在了暗处。
“你看看那里！！”敖睿小声指着不远处道。
余姬看过去，瞬间吓在当场。那离拱火不远的地方，竟然....竟然有人在分解尸体。一人动作娴熟地将尸体分解后，另一人迅速接过，将那洗干净的尸体，放在火上烧烤。
他们....他们在吃人肉！！
余姬吓地想尖叫，敖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两人躲在草垛里，听到村长跟他儿子商量道“爹，那姓余的，咱什么时候吃？”
村长似乎有些犹豫，纠结道“儿啊，那余姑娘好歹也曾经是咱们村的救命恩人，咱吃了她，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忘恩负义？”一人冷笑出声“村长你这话我可不赞同了，什么叫忘恩负义。如今你我早已不是人类，谈什么人间恩义？”
“就是，那姓余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当初能将我们一村子的人都转移掉，最少，也是个仙人。这吃了仙人，可不同于一般人，说不定，咱还能成仙呢！！”另一人说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如今这世道，早就妖魔横行。就算我们不吃她，别的妖怪能放过她？要我说，与其肥水留了外人田，不如咱们亲自动手，至少，还能给她一个痛快！！”村长儿子很是赞同吃掉余姬。
村长本来还有所犹豫，可想到自己要是放走余姬，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吃掉余姬。
“好，那，明日，我给她灌了迷药，明日便将她分解吃掉！！”
村长的话让众人开心起来，继续大口吃肉喝酒。那状态，仿佛在吃再普通不过的家宴。
敖睿牵着余姬，准备逃离这里。
余姬傻愣愣，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两人才出了门，却撞上了一个胖女人！那女人见余姬，惊恐她要逃跑，立刻大声高喊起来。
一瞬间，村子里的人都震动，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敖睿认为情况不明，还是不要硬碰硬，于是拉着余姬一路奔逃。
可谁知，他们跑了很久，怎么也跑不出这个村子。
“我那时年纪小，法力有限，自然看不破，这村子的古怪。”直到被村里的人团团围住，余姬才清醒过来。
她看着凶神恶煞的村民，难过地质问村长“村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成了吃人的妖魔？”
村长对余姬，还稍有歉疚。可其他人就未必了。
“为什么？还不是你们害的！！”一人叫骂道“当初你们将我等变走躲避战乱，可走了就没再回来，我们被困在这幻境之中，出不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生生成了吃人的妖魔！！”
余姬诧异“不...不可能，你们怎么会....”
敖睿似乎明白了什么，对余姬道“阿余，你忘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从你回去到现在，已经上百年，可是他们.....”
他们却一点变化也没有，每个人，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宋先生没有回来过？”余姬问村长。
村长冷笑，想起这上百年来，他们如何困顿于此，便心狠起来“回来？你们贵人多忘事，只记得将我们困于此，却不知回来解开幻境。我们在这幻境中，无处可去，粮食耗尽，差点全死了！！”
“要不是...要不是遇上一个妖魔，说可以帮我们，我们又如何能成了吃人的妖怪，在这困境里，生死不能！！”
余姬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当初好心救人一命，谁知今日，却害得他人沦为魔物。迦叶，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敖睿见余姬心伤，不屑道“阿余好心救了你们，你们不知感恩，却还要责怪她。要不是她，你们当初早就在战乱中被杀死了，如何还有后来的平安日子。”
“我们宁愿当初就死在战乱中，也好过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一个女子喊叫到。她怎能不恨，每每想到自己必须依靠吃人肉才能活下去，那满嘴的腥味，她吃一次，恨一次。
可她太想活下来，她不想死。
于是，她默认了这种罪恶。可每到夜里，那些死去的人，就会噩梦一样袭来，让她彻夜难眠。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死？何必要受妖魔的蛊惑，成了吃人的妖魔？”敖睿斥责道。
众人闻言，没了话语。一时间，众人全部沉默安静，唯有冷风，在耳边吹过。
“跟他们废什么话，现在就吃了他们，不必等到明日！！”人群中，一人大喊道。
有第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便不再犹豫。那些强壮的男子扑向两人，想要将两人制服。敖睿赶紧护住余姬，想要对众人施法，未料，这地方早就被妖魔设下邪术，根本不能施法。
敖睿无奈，只能徒手对抗村民。
好在敖睿有些功夫底子，应对起来，还算可行。那些人见庄睿本事高强，转而攻击余姬。余姬被迫动手，对抗这些疯狂的村民。
那些村民见两人如此厉害，一时心狠，找来各种兵器刀具，开始捕捉两人。
敖睿艰难撕开一道口子，拖着余姬奔逃。他们疯跑，可是那些村民穷追不舍。余姬一边跑，一边在脑子里回忆，这是个什么结界，要如何才能破除。
他们在村子里穿行，余姬终于想到破解的办法，她对敖睿大喊“我们去那边，那里有口井，那井便是阵眼，我们能从那里逃出去！！”
敖睿欣喜，拉着余姬就忘井的方向跑。这村子，全是各种石头建成，地面难免不平。余姬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敖睿着急，赶紧拉她起来。可这一摔，摔痛了脚。
敖睿焦急间，只能背着余姬跑。
余姬爬在敖睿的背上，听到他巨大的喘息。他一定很累，可是敖睿不放手，一刻不松懈，终于找到余姬说的那口井。
然而已经疯狂的村民，如何肯绕过这两人。一人大喊“快抓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跳到井里去。”
敖睿艰难挨到井边，只想着让余姬先逃走。未料，余姬才刚坐上洞口，一道寒光穿射而来，射向余姬。余姬来不及闪躲，敖睿却一把抱住她，替她挡住了那一箭。
那一箭，刺穿了敖睿的胸口。他吐着鲜血道“阿余，快走！！！”
余姬傻住，瞪大眼看着敖睿，惊慌从井口下来，抱住敖睿。“阿睿，阿睿，你别吓我，我带你走，你被吓我！！”余姬嘶吼，大声哭喊道。
可敖睿却挣扎，要送余姬离开。可是，那一箭如此狠毒，让敖睿失去了所有力气。
无数的村民围过来，对着余姬指责道“是你，是你害了我们，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另一人叫嚷“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余姬已经听不见众人在喊叫什么，只是抱住敖睿，疯狂地掉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她的错，是她害死了敖睿，她该死。
要不是她听信迦叶，要不是她盗取天书，哪里有今天的祸事？敖睿又怎么会死？
余姬痴傻，抱着敖睿放肆大哭。敖睿的血沾了她一身，温热鲜红的液体，将她的裙子染红。余姬很痛，痛的想要死掉。
她看着那些疯狂的村民，心里绝望地想，对，她该死，都是她的错。
死了吧，死了，便可以去陪敖睿。死了，便能偿还所有的罪孽。
余姬木然掉泪，看着那些村民缓缓靠近自己。他们一个个贪婪狰狞，想要将余姬吞噬。余姬抱着敖睿，不做一丝挣扎。是她的错，她应该以死谢罪。
小七听到此，惊恐追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