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泥（3）

庄睿带着失望上车离开，那位邻居虽然跟王布有所交往，可是对于这个年轻人的事，知道的不多。仅仅是知道，这人家在北方，高考后来到苏城，从大学一直到研究生毕业。就业都在苏城，正在筹备考博士。

家里还有父母，但是工作的原因，放假才回家探望。

这样一来，本地基本没有他什么亲人，只有师傅算是亲近的人。这样的人，的确没有道理谋害黄柏年。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失踪？

下班后，庄睿送王广回家，一路开车去水族馆。有件事，他要找鲨威问问。

鲨威今天眼皮跳了一日，在人间久了，他知道，这是有事情要发生的前兆。他一整天都十分小心，一切都很顺利，什么也没发生。他正开心，想着赶紧下班回家跟老婆约会。可才出了水族馆的大门，双腿就忍不住一软。

他就知道有事要发生，果然，殿下又来了。自从上次庄睿让他帮忙打探余姬的下落，鲨威就各种借口躲避庄睿。好在庄睿也忙，从来没有亲自上门堵人。今天居然有时间来堵截他。实在不好！

他正想着先在馆里藏一会儿，等庄睿离开再出来，谁知庄睿眼尖，一眼便看到他。“鲨威！！！”

庄睿一声大喊，路人都看过来。有那水族馆的工作人员，也停下看热闹。鲨威整理衣衫，十分淡定道“庄警官，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庄睿也给他面子，轻笑道“今天下班早，找你喝酒，不会不给面子吧？”说着，一手拦着鲨威的肩膀，半推半就，挟持着人，往车边走。看热闹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自然离去。

鲨威被赶鸭子上架，上了警车。庄睿领着他，一路到河边。

“殿下，您这是.....”鲨威接过庄睿递来的啤酒，有点哆嗦，深怕他提起余姬。

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天气又寒冷，基本没几个人来这。庄睿找了个石头随便坐下，一种怀念的口吻道“鲨威，你有多久没回过北海了？”

鲨威听到北海二字，心里的戒备松动，拉开易拉罐，饮一口酒道“太久了，殿下你死....不是，我是说你前世身死之后，我便再没有回去过了。”

庄睿眼神飘的很远，盯着河面看，却似乎看到遥远的北海。“真怀念那个时候啊，逍遥自在，为所欲为的。”

鲨威笑笑“殿下，您那时候是痛快了，我跟在你身后，可是被大殿下收拾的很惨。”

“有吗？”庄睿惊异。

“当然有，你还记得有一回，你去南海玩，结果把人家太子的儿子给打了，说他欺负小姑娘，结果那小子回家告诉了南海龙王。龙王殿下最宝贝这孙子，一气之下，拉着那小子到北海评理，当时大殿下找不到你，就说一切都是我这做下人的劝阻不力，把我收拾了一顿，打的我半个月下不来床。”鲨威想起那日子，来了兴趣，也不怕丢人，还说起当时自己是如何哭的凄惨，求饶的样子。

“啊，我记得，敖力那小子是吧？后来他怎样了？我记得，我当时上岸玩去了，回来就让父皇关在深海之渊，三天呢！！”庄睿开始有些怀念那个黑暗不见底的深海监狱。

“那小子，也是南海龙王惯的。小时候就调戏小姑娘，长大后，果然闯下大祸，居然抢了人间的公主要做媳妇。谁知，那公主是北荒山青泽君的女儿，来人间历劫报恩的。这一闹，闹到了天帝那里，天帝气不过，责罚敖力给青泽君家做骡子，拉了十年的磨。青泽君这才善罢甘休的。”鲨威说到这，笑的幸灾乐祸。

“骡子？那不是.....”不是没有生育功能吗？庄睿闻言，瞪大了眼，天帝这招够狠的。

“可不是，但是这招真有效，敖力恢复真身以后，再不敢干这轻薄妇女的事。”

庄睿拿起啤酒跟鲨威敬一杯，两人相视一笑，为过去干杯。

鲨威还在怀念从前，庄睿话锋一转“鲨威，这些年，辛苦你了。”

鲨威一愣，傻傻看着庄睿。庄睿目光沉寂，带着浓重的歉意，笑的几分隐忍“我知道，当年跟在我身后，你吃了不少苦，我欠你的。”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你，我早就饿死了。哪里还有如今的日子，当年欺负我的那些小妖，早早都作古，唯有我，在这世间存活千年，还遇上我媳妇，有了自己的孩子。作妖到我这份上，别无所求了。”鲨威眼里含泪，千恩万谢。

“你当真不怨我？”庄睿再三问道。

“当真不怨！！！”鲨威一再保证。

庄睿颔首，擦掉眼角的泪，转声道“那你告诉我，余姬在哪里？”

他就知道！！！！

鲨威被庄睿这先礼后兵弄的傻眼，殿下这么些年，心计增长不少。以前自己要是不说，上来就先揍自己几拳。现在开始打温情牌，现在这气氛，自己要是不说，肯定说自己忘恩负义，记恨于殿下。

鲨威舔舔唇，十分为难。“殿下，你....你何必非要知道呢？”

“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庄睿断定他隐瞒了什么。鲨威的性子他了解，直肠子，基本不会隐瞒自己任何事。能逼的藏不住话的人，隐藏起来，必然是要紧的事。对庄睿而言，余姬的事，便是最要紧的。

鲨威苦恼，挣扎站起来，立在庄睿面前“殿下，你....余姬小姐的事，你真的不该过问，她...她的事就不是你能插手的。”

“为何？”庄睿更加好奇担忧，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让他操心余姬的事。

“殿下，当年你已经为她死过一次，再大.....再如何，你也不欠她什么，为什么非要插手她的事。”鲨威想到后来发生的事，越加笃定，不能让殿下参与进去。

“鲨威？！”庄睿盯着他，面带哀伤“别人不明白，你还不懂吗？她对我而言....就是心里最重要的人。为了她，我可以不顾一切。”

“可是你就算再死一次，也阻止不了该发生的。”鲨威喊叫道，双眼怒目而视，这是他第一次对庄睿发脾气。“殿下，您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插手她的事，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您....跟她不是一路人。”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庄睿抓着鲨威的肩膀，死死看着他，仿佛要看透鲨威的心思。

鲨威苦笑摇头“殿下，算我求你，别问了，也别管了。好好活着，余姬小姐就恨高兴了，其他的，你别插手。”

鲨威推开庄睿的手，大步离开。

庄睿喊住他“等等！”

“殿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就算你打我骂我，哪怕杀了我，我都不会告诉你。”鲨威不肯回头，害怕自己不忍心，把事情交代出来。

庄睿叹息，走到车旁打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这里打不到车！！”

既然不愿意说，他便不问，总有其他的办法，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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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验尸报告出来，跟章法医预料的一样，黄柏年死于心脏刺激。这样的情况，不算谋杀，没有犯人。警方只能通知黄老的家人回国办理丧事。

“老实说，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吓死，必然是有什么变故的。”何依依看着报告，十分不信任。眼下老罗休假，孙哲平还在医院打着石膏。好在刑警队最近没什么大案子，几人能轻松一下。

韩珂喝口热水，最近流感厉害，他也感到喉咙不适应。“我认同你的说法，但是，什么样的情况能把一个人吓死？”

“撞鬼了？”王广猜测。他是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古怪，可是，法律上也没有把人吓死需要判刑的规定。这件事，没有立案调查的必要性。

“要是撞鬼他应该大喊着呼救才对，不是说他那里有门卫吗？没人听见。”何依依才不信是鬼怪闹事。

“你说什么？”王广忽然道。

“他那里不是有门卫吗？”何依依狐疑，又复述一遍。

“不是，上一句。”王广道、

“要是撞鬼，他应该大声呼救才对！”说完，何依依似乎意识到什么，一下捂住嘴。韩珂也明白过来。

如果人真是遇到什么恐怖的事，第一时间，必然是要大声呼救才对，就算不呼救，也会大声尖叫。可是他们居然忘记问门卫这个问题，实在失策。

“你们在说什么，都围在一起？”庄睿恰时进门，看见一堆人围在一起，惊异问道。

“头儿，我们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何依依立刻焦急道。

“什么事？”他刚从局长那里来，脑子里还想着怎么写结案报告。何依依即刻将他们刚才议论的，说给庄睿听。

“头儿，你说，要是真被吓到，黄柏年一定会呼救才对。但是我们却忘记问这个问题了？我可是查过黄柏年没有心脏病，不可能是突然心脏病发，来不及呼救就死亡的。”韩珂当日询问的门卫赵大爷，却粗心忘记问这个问题，实在大意。

“你们是怀疑，黄老的死，是人为的？”庄睿盯着几人问道。

“我觉得很有嫌疑，至少我们应该再去现场看看，问问赵老头，当晚听到什么响动没有。”王广一向是行动派。

庄睿拿起一只水笔，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布局图。寥寥几笔，一个黄家的平面图出现在眼前。“你们看看，这是黄老居住的房间，是主卧。这是门卫待的地方，在门口。从门口警卫室到黄老的房间，差不多要3分钟距离。”庄睿在连个房间之间，画上一条直线。

“按照声音的传播速度，黄老的声音大小，你们估计，门卫听到声音可能性有多大？”庄睿的发问，让几人都蒙圈。

他们可没想那么多，也没主意，黄家的宅子那么大。

“这还没算上房间的隔音效果，我们很难断定，赵大爷是否有听到任何惊叫声。”庄睿放下笔，看着几人。

“可是头儿，你这全是推测。那一代很安静，这晚上一安静，声音就变得十分敏感，也许，赵大爷听到什么呢？”何依依坚持自己的看法，认为应该去现场走一趟。

庄睿闻言，看着几人道“你们都认为应该去现场再看看？”

几人点头。

庄睿颔首，看看手表道“那好，我们就走一趟。”

几人开心起来，跟着庄睿出门去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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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黄家，只有赵大爷一个人看门，其他一切，暂时拒绝待客。庄睿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赵大爷才来开门，看见庄睿等人，很是诧异。“警察同志，你们这是....”

“赵大爷，方便我们进去看看吗？”庄睿礼貌道。

赵大爷见门外还有几人，颔首，打开门，放几人进去。还留心看了外面几眼，才关上大门。赵大爷引着几人来到院子里，今天天气放晴，太阳正好，赵大爷便在葡萄架下面招待几人。

“来喝茶，这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凑合凑合。”赵大爷给几人倒了热茶，招呼几人坐下。

庄睿等人谢过，接过茶，放在手上也不喝，而是用来暖手。

“赵大爷，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您还记得，黄老出事那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尖叫或者求助的声音吗？”王广直奔主题，焦急想知道答案。

“那一晚？”赵大爷放下茶壶想了想，摇摇头。“不瞒你说，我年纪大了睡的晚，都是12点左右，才睡的着觉。那一晚，我真的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当真？”何依依着急，不是很相信。

赵大爷笑笑，“我骗你作甚？黄老啊，作息很规律，早上7点起床，晚上最迟10点就睡下了，跟我不一样。”

验尸报告上说，死者是晚上11点左右死亡的，若是有人进来，弄出惊动，赵大爷不会不知道。但是根据当日的笔录，赵大爷十分笃定，他11点左右去周围看过，黄老的房间都关灯了，肯定是睡下的，不会有不妥。

但是依旧有个问题，那就是赵大爷没有进入黄老的房间查看。所以屋内出现什么事，他必然是不知道的。

庄睿听完，淡淡道“大爷，我们想做个现场还原测试，能占用一下地方吗？”

“可以，当然可以。”赵大爷并不拒绝。这些日子他守在这里，来访的人一律不接待。这屋里，说难听点，值钱的东西不少，黄老的家人都在外面，他可不想那些人回来后，发现东西丢失，责怪到他头上。

庄睿等人谢过，便开始实验。何依依去黄老的房间，王广站在院子里，韩珂去赵大爷的房间。时间一到，何依依就尖叫大喊。声音很响，几人都不同程度听到了尖叫声。何依依的声音，甚至惊动了路过的人。

“如何？我就说，要是尖叫求助，可能能听到声音的。”王广得意笑笑。

庄睿想了想道“赵大爷，可否请你去黄老的房间再大叫几声。”

赵大爷不明所以，但是依旧按照庄睿的要求去做。一会儿后，叫声想起。赵大爷的声音比何依依低沉许多，但是，多少还是能听到一些，但是到了韩珂那里，却已经很薄弱了。

众人惊异，如果是这样，赵大爷很有可能，是听不到声音的。按照赵大爷的描述，当晚他是开了电视的。加上电视声的掩盖，死者的呼叫声，就更有可能被忽视。

“这么说，赵大爷可能根本没听到呼救声？”何依依也不得不认同这个实验。事实胜于雄辩，既然无法证明死者是否求救，那么这个案子属于谋杀的嫌疑，也若了一些。

“没有外人进来，没有其他事情发生，那黄老会被什么东西吓到？”王广也有些蒙圈。人好好的，怎么就会被吓死？

“你们说，老黄是被吓死的？”赵大爷推门进来，听到几人的议论，插话问道。

庄睿颔首“验尸报告出来，黄老似乎是受到惊吓，心脏刺激突发死亡的。”

“这就奇怪了，老黄这人，虽然不爱说话，可是胆子一向大，一个人走夜路，跟尸体待一晚都不会怕，怎么会吓死。”赵大爷狐疑，觉得这种死法，简直不可思议。

“跟尸体待一晚？他干嘛跟尸体呆着？”何依依惊讶，这些搞艺术的真是奇怪。

“能干啥，老黄那人，对于雕塑雕刻这些东西那是十分着迷的，为了研究人体死亡时候的肌肉状态，还真干过这事。在医学院的标本间里，跟那尸体呆了一整晚都不带怕的。医学院的那些人体标本啥的，学院里的学生跟保安都怕，他倒是胆子十分大。”这件事，他还是听老黄的朋友说的，十分有趣。

“这就奇了，胆子这么大的人，的确没道理会被吓死。那他到底见到了什么？”王广想不通，到底什么东西，能把一个胆子那么大的人，直接吓死。

庄睿想了想，狐疑道“黄老出事后，院子里的东西您轻点过吗？”

赵大爷点头“当然，黄老出事前，刚刚轻点过自己的东西，那几个屋子里，有什么都登记在册。只是....黄老的屋里我没轻点过，他出事后，我担心影响现场，那屋子我就直接锁上了。”

“头儿，你怀疑什么？”韩珂问道。

“我在想，如果真是有人溜进黄家，必然是为了什么东西，黄老被吓死，很有可能正好撞上那人在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