Ⅸ 鸾凤参差,人心难量。
一路上,阴容一直显得很孤傲,杜轩和杜豪倒是有说有笑,唐心却在心里一直猜测着阴容的身份,神色一直处于警惕中。
临近黄昏,丛嫊穿过一片丛林,路经一条小溪,清闲的蹲下来,在溪边饮了一些水。
忽然从水中腾出一条绿色的游蛇咬在她手臂上,惊慌之中,急速用内力将它震碎,见伤口并无异样,就没太在意,转身便朝前离去。
荒野四寂,丛嫊只身一人游离在此处难免有些惊怕,胸口遽然一阵翕痛,再看手掌心已渐渐呈现出黑色,心下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毒,毒液正向心脉蔓延而去,心一激烈便牵动内息,有些乏力的向前挪步而行。
不一会,透过一片草丛,隐约看见精彩的一幕,一只耀眼的寒蟾正在与一条毒蛇展开激烈地搏斗,欣喜地在一旁观战,寒蟾用寒气防御,舌尖含有毒刺,是用来吞食毒液,进可攻退可守,无懈可击。
转眼而至,毒蛇被寒蟾刺得遍体鳞伤,最终一动不动,丛嫊自幼修习《长阿含经》,懂得用内力引导众生为己所用的精髓,利用寒蟾清除自己体内的毒液,然后服下一粒丹药,调息片刻,已察觉有人朝这边越走越近,担忧之下在草丛里躲起来,静静留意着前面的人。
杜轩一动,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一化万千的掌力飞舞而去。
丛嫊筹思一瞬,借力翻身而上,差之毫厘避过,讵料掌力变化莫测,逐次迫近,令她无法着陆防御,无奈只能凌空以掌相迎,久下之势必然不利,徒手力敌的她不堪一击,稍稍稳下心神。
但闻丛率惊异道:“嫊嫊,你知道大哥找你找的好苦。”他抚摸着丛嫊的秀发,眼神中充满怜悯。
众人停驻在优雅胜地外,阴容细看四周,飞身半空,白光流动,云气环绕,在阴容周身形成一个强烈的气场,透着苍白的光华,有次序的蔓延着,欲将隔绝与大自然通灵的气息。
一番抵触,在相生相克下,爆发出震天的霹雳和飞溅的气流,又将满天的死流挥之黯淡,只剩下虚幻的影像,任凭气势的汹涌,那些整齐的光流依旧排列有序,只是一种外力的一次激烈抗拒,光流也在渐渐显得较弱,豁然前方一片开朗,彷佛被拨开了云雾。
唐心内心惊异道:“这是天外失雾,想不到江湖还有人会这门玄学。”
杜豪脸色一喜,在胸前拿出一个锦囊递给阴容,淡笑道:“前辈,这是紫光道长让我交给你的,是前辈想要的东西。”
阴容粗略一看,竟是苌氏璧,杜轩不意看了一眼,有些惊奇,一时间陷入沉思。阴容收起苌氏璧,轻盈离开此地。
杜轩适才从沉思中惊醒,闻到唐心道:“那个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杜豪道:“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蜀山的一位故人,大哥你知不知道?”呆呆地望着杜轩。杜轩似乎已经猜出她的身份,只是露出自信的笑容,众人百感交集地进入优雅胜地。
花香盈空,密林中闪烁着奇异的幽光,几人徜徉在蓝池岸边。
丛嫊问道:“大哥,这里的景色好诡异,天上一片白茫茫,池水应是透明无色的,花草树木应是绿色的,而这里的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丛率幽幽一叹道:“或许这便是优雅胜地独特之处。”
唐心嫣然道:“这里太像人间仙境,我们这次贸然到访会不会激怒你母亲?”有些担忧的望着杜轩。
杜豪闪身出现在她身旁,柔声道:“唐姑娘,何出此言?”
“你是唐门中人,难怪会使毒药。”丛率漠然道。
唐心并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说道:“江湖传言凡是进入优雅胜地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而且第五神族的人向来都是不苟言笑,更有传言说第五神族个个杀人如麻。”
夕阳轻轻飘落山头,唐心察觉到第五斯的心情有些沉重。丛率道:“求前辈赐我不朽死水一用。”
第五斯神色有些古怪,迟疑片刻沉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朽死水究竟是为何物?”
丛率愣了一下,淡然道:“前辈真的不知道,还是前辈有什么苦衷而故意隐瞒。”
唐心留意到她那有些闪躲的眼神,转眼便明白她的心思。
天色渐晚,优雅胜地突然有这么多人,第五斯难免会有些不安的情绪,心知不朽死水暗藏汹涌,一旦解开它的神秘面纱,天下势必处于水深火热之际,眉宇间立时平添许多哀愁。
月明星稀,邪恶祭坛一片静谧,只是在盛天古木下发现躺着几个空坛子和一些零碎的骨头,杜豪与丛率坐在高高的盛天古木上尽情享用,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杜豪本来是不会喝酒的,但是在丛率的怂恿下才勉强喝了一坛,躺在宽敞的枝干上,月光辉映在他脸上,见他酒意未浓,头脑似乎还很清醒。
丛率笑呵呵道:“阿豪兄弟,还说你什么你不胜酒力,看来你的酒量跟你大哥有得一比,再来一坛,今晚我们不醉不归。”言罢,又将一坛酒递给杜豪。
杜豪勉为其难地接过来,腼腆道:“这是陈年酿酒,烈得很,喝多了容易醉。”
丛率道:“是男儿,喝酒一定要大彻大醉,只有醉了才能感到沸腾的热血,才能将体内的阳刚之气展露的淋漓尽致。”
在他的催促之下,杜豪只能趁着一时酒兴,一口狂饮而尽,顿时感到全身热血澎湃,脸盘光泽红润,一阵躁动,紧抓胸口处的衣襟,微露出洁白的胸脯以散发身上的热气,并着醉人的微笑和粗重的喘息,颇似透着一点阴柔之美,一脸醉意,风情万种,前方显得恍惚迷离,醉意直灌头顶。
杜豪道:“若果优雅胜地真的有不朽死水,你说我母亲为什么要矢口否认,难道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丛率有心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心头萌生出莫名其妙的杂念,故作口无遮拦地道:“传闻里面藏着阴阳玄流的惊人力量,不过我只需要不朽死水做药引,并无此念。”
杜豪道:“既然优雅胜地存在不朽死水,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到。”
丛率目露惊异之光,些许被冷风吹的头痛,杜豪便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一下子将头紧紧贴在枝干上,闭起双眼。
杜轩着落在宽阔的台阶下,心情骤然下沉,艰难似的踏上阶梯,一步一步靠近傀儡道场,望着干净整洁的道场蓦然一惊。
唐心悄然落在他的身后,微风掠过,带走唐心心中一丝怅惘,迎着月光映出她那稍长的睡影,轻风吹袭着她的秀发,她的面孔,又卷起她的绮裙,露出颀长洁白的双腿。
虽然外界已进入寒冬,但是优雅胜地因为天时之宜,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缓缓扫视着四周,思绪已然远飞,这里拥有太多的回忆,不一时发现杜豪他们的身影,心下变得柔软,只是不觉莞尔。
唐心凝望着盛天古木,好奇问道:“阿轩,这是什么树,好大啊,开出的花一定会很美。”
杜轩淡然道:“听杜豪说是盛天古木,是优雅胜地的幸运之树,不过我没有看到它盛开的时候。”
“能长成这样,必定很古老。”
“听说是槐树与桂树盘根错起而成。”
唐心轻轻拂动着琴弦,发出一丝响声,不经意看到琴的一侧放着一本曲谱,悠然地坐下来,琴声哀婉动人,悲凉激越,曲调越来高亢和寡。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瞬间,唐心听到一种宛若来自天界的声音,那种声音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唯一表白的是,这种声音已经和她的心里产生共鸣,只能用心才能听得到。
沉抑的曲调已在深夜里显得分外凄凉,琴声起伏跌宕,颇有抑扬顿挫之感,使得唐心潸然泪下。
唐心从内心惊醒,有些茫然若失,抬头望着侧边的神像,心灵的伤害似乎在纠缠,在呐喊,神像毅然透着暗淡的幽光。
惊异之中,铮了一声,琴弦被唐心用指力折断了,琴声也戛然而止,看着杜轩,心中浮起一幕生死的纠缠。
杜轩愕然地看着她,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此时,空中传来阵阵婉转而凄凉的叫声,唐心抬头遥望,道:“好美丽的乌鸦,从来都没有见过。”
瞬息,神像上的幽光渐渐隐去。
唐心急忙踏出亭中,就见空中飞舞着一只淡蓝色的三足乌鸦。
光带般的羽翼萦绕着周身,其身晶莹剔透,每掠过之处都会散落下淡蓝色的光辉,梦幻华丽,易令人产生虚幻的错觉,乍眼一看,又不似一只乌鸦。
唐心神情略定,甜甜一笑,道:“难道是传说中的神奇鸟。”
杜轩定下心来,淡然问道:“神奇鸟?”
唐心柔声道:“据说它是邪帝第五传说的坐骑,极具灵性。”
神奇鸟悠然的在上空中飞舞回旋,片刻从远处升腾起一幕紫色的慧光,强光着凉半边天,月亮也显得黯淡,众目睽睽下,这团幕气渐渐弥漫着神奇鸟四周,连星星也隐了起来。
杜轩担忧道:“神奇鸟此番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丛率突兀地站在他们身后,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看,神奇鸟好像很痛苦,我们该怎么做?”杜轩指着上方道。
唐心惊异地看着这一幕,心下思索着,忽然眼中一亮,道:“你们再看,神奇鸟在盛天古木上停了下来,不知要干什么?”
杜轩问道:“这神奇鸟攻击力如何?”
丛率道:“其实关于第五神族,江湖只剩下传说,而神奇鸟周身透满的却是邪气,力量应该相对薄弱,不过飞行速度倒是很快。”
杜轩露出一丝喜色,道:“我突然有一种想收服它的冲动,如果能够成为我的坐骑该多威风。”
看了一眼神奇鸟,纵身朝它飞去,却引起丛率的一声惊呼。
神秘鸟在光华的逼迫下,发出异常的惊叫声,周身的幽光犹如喷泉般爆发,四处飘逸着。
唐心下意识用掌力迎上,欲将斩断它周身的邪气,任凭激烈的纠缠。
她不小心被神奇鸟划伤手臂,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即瞬,杜轩忙不迭的深情慰问着,唐心只是莞尔一笑。
随即,神奇鸟回旋于盛天古木之上环绕着淡蓝色的光翼,点点光辉悄然融于树干之中,又急速飞扑向与侧的凉亭中。
光辉盘绕数匝后,栖息在杜轩跟前,他不禁被它那迫人的寒气惊起一丝恐惧之色。
惊魂甫定,神奇鸟戛然长鸣向他和蔼地点了点头,似乎很想亲近杜轩,至此他的恐惧之色稍减,神色镇定的骑上去便放手绕空而去。
唐心等人相继露出一丝笑意。
唐心琢磨着神奇鸟方才的举动,转念之际,盛天古木与凉亭中的石像突然金光闪闪,从神像嘴中吐出一粒珠光,渐次向盛天古木遨游去,珠光起起伏伏,与盛天古木产生共鸣,金光每消失之处,惊奇开出怪异的花朵。
眨眼间,盛天古木展现出昔日的风采。
星辉萦绕,玉兔复苏,把星辉映成金辉,空气弥漫着熟人的幽香,似有仙境般的感觉,花朵犹如繁星点缀,光辉熠熠夺目,衬托着凉亭中的石像和凄凉的意境,心似一下子飞到广寒宫。
神奇鸟将头凑到杜轩的眼前,有意亲昵着他,杜轩伸出冰冷的手去抚摸它的羽翼,顿已与之互通灵性,杜豪从迷糊中惊醒,眼前仿佛做梦一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稍一停顿后,杜轩立身在道场上,目送神奇鸟消失在前方,纵使心有一些不舍,还是神色复杂的笑了笑,忽然身体一颤,脸色立时显得苍白。
起初谁也没有太在意,直至杜轩晕倒在地,唐心适才激动地望着他那绝美的脸庞,怎么叫他他也毫无知觉。
丛率见状,露出复杂的神情,开口道:“不好了,看来是邪气入体。”焦急的背起杜轩朝回去的路飞奔去。
第五斯听闻神奇鸟突然出现,脸色微变,漠然道:“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何尝不是一件趣事,何况在这个赏心悦目,景色怡人的人间仙境。”
丛率道:“可是你一味阻止天数发生,并不是眀智之举,神奇鸟此时出现,难道不是意味着不朽死水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第五斯神色漠然,怀疑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一个外人,又怎能比我更明白其中缘故。”
“话虽如此,可是关于不朽死水藏着阴阳玄流早在江湖中不算什么秘密,此番寻找不朽死水纯粹为了舍妹的离魂症,看前辈的表情似乎信不过我。”丛率淡然道。
第五斯心中盘算数转,因为不朽死水在早年就已被第五福湘封印起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忽闻丛率续道:“如今杜轩邪气入体,性命攸关,前辈可有办法救他?”
第五斯沉漠片刻,心情越发显得沉重起来,她给杜轩轻轻输了一股真气。丛率见此情景,便悄然退到门外,却看到唐心的背影。
唐心上前关切询问杜轩的状况。丛率只是幽幽一叹,令唐心的表情显得有些低落。
丛率沉吟道:“你随杜轩来优雅胜地,难道你也是为了不朽死水?”
唐心神色怡然,道:“为何要如此问的那么直接,难道我不能因为是喜欢他才来优雅胜地。”转身急于离去。
就在这时,丛率诚恳的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只希望你到时能够手下留情,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望着他漠然离去的背影,心里无奈微微一叹。
杜轩安详的躺在床上,第五斯静静守在身旁,看着他恬淡的容颜,心念道:“阿轩这个孩子长得真像他的父亲,此刻要是杜郎还在这里该多好,我们一家四口就可以过着平淡的生活,再也不用理会俗世的纷争。”
且说嵇徹来到优雅胜地外,纵身一跃,轻易的进入优雅胜地。
第五斯见到他时,起初被他那伟岸的身躯所吸引,一时间竟出现错觉,仿佛看到了杜超,偶有惊觉,脸色微变,亦透着一丝娇羞之色。
面对嵇徹的意外来访,第五斯并未显得很惊讶,但她的确从嵇徹身上看到杜超的影子,尽管如此,第五斯还是把持住自己的心神。
嵇徹道明自己的身份,第五斯问起他的来意,嵇徹淡笑道:“杜轩跟小女已经有了婚约,我来拜访未来的亲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此次来得很唐突,还望仙子莫要见怪。”
问了此言,第五斯勉强地浮出一丝艰难的笑意,道:“既是嵇康后裔,门风自然严谨,能与之结秦晋之好,是杜轩三世修来的福气。”
嵇徹瞥了一眼四周,道:“能否带我去见杜轩。”
第五斯迟疑一下,开口道:“那请跟我来。”
唐心在远处静静看着,对嵇徹的到来甚是惊讶,心下不由揣测起来。
来到杜轩身前,第五斯道:“遭到神奇鸟的邪气入体,所以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素问嵇康的后裔不仅琴艺超凡就连医术也是颇有造诣,一点也不输于神医世家,可否帮我儿度过此劫,我感激不尽。”
嵇徹沉声道:“仙子太客气了,我定当竭尽全力。”他那般轻松自在的笑意暗藏一抹阴沉,一抹杀机,不易使人察觉,难猜他心中的意图,亦无迹使人去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