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林九寒之死
面对一地的瓦砾和仍在冒着残烟的废墟，梅若兮心里浪涌如潮，他的泪早已哭干，剩下的只是寒冷和孤寂！
“师弟，师父怎么样了？”殷九离十分关切地看着地上的林九寒，见他双目紧合，满脸是血，也不知是否还有气息。
“你是不是想问，师父他老人家死了没有？”梅若兮倔强的抬起脑袋，愣愣地盯着殷九离，“因为你，师父被气成这样，你可以开心了吧？”
“师弟，当时的情形你也在场，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殷九离一脸的苦涩，“难道我当时就该束手就缚，任由那帮乡民把我们吊起来烧死吗？”
“可是你却忘了我们的使命！”梅若兮特意强调了“使命”二字，“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百姓，现在百姓因你而亡，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的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保护百姓？”殷九离苦笑连连，“当时那恶龙分明附在陈天河身上，如果不是我和师父将他斩杀，那些百姓纵然不被我们所杀，也迟早会死在恶龙手里，你觉得这样值吗？我们虽然杀了许多乡民，但却保住了更多的乡民，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我不想再和你说了，你走吧！”梅若兮冷冷地道。
“你让我走？”殷九离一脸惊疑地看着梅若兮，“我救了你和师父，你竟然要赶我走？”
“你早就不是斩龙堂的人了，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梅若兮转眼看向林九寒，“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一会儿能够醒过来的话，一定不想看见你！”
“梅若兮！”殷九离恨恨地盯在他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话？此时此刻，唯一有资格守在师父旁边的只能是我殷九离，你算什么东西？”
“殷九离，你给我住口！”梅若兮冷冷地瞪向殷九离，“斩龙堂自有师父起，万民敬仰，声名远播，可是自从你大开杀戒，今日还有斩龙堂吗？你不思自己所犯罪过，反倒在这儿摆资格论辈分，你羞是不羞？”
“我殷九离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为了斩龙堂吗？我有什么错？你才入门几天，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殷九离怒道。
这时，林九寒忽然轻声咳嗽了一下，他的双眉也微微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想试着把眼睛睁开，但是费了好大力气也没睁开。
“师父，你醒过来了？”梅若兮失声叫道。
“师父！”殷九离快步凑了过去，一把推开梅若兮，紧紧地抓着林九寒的左手，“师父，徒儿在这儿！”
林九寒缓缓地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中看到眼前这张脸，竟然误认成顾灵花，不禁嘴角一牵，绽露一丝微笑：“灵花，你回来了？”
殷九离颇感失望地松开林九寒的手，把头扭向一旁，轻声道：“师父，我是九离！”
林九寒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殷九离，然后轻声道：“原来是九离！”
“师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是难受的话，一定要讲出来！”殷九离一脸关切地道。
林九寒伸出颤抖的左手，缓缓抓住殷九离的手，憋了好长时间，才道：“九离，如今斩龙堂片瓦不存，为师心中有愧！”
“师父！”殷九离终于有了一丝悔意，忍不住泣然成声！
“我并不怪你屠杀乡民，因为他们已被恶龙蛊惑，早已丧失了理智！所以，你也不要太过伤心！”林九寒道。
“师父，你能如此体谅徒儿，徒儿纵遭万世唾骂也心中无恨！”殷九离道。
“不要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林九寒伸手在殷九离脸上掠过，帮他擦掉了脸上泪水，“如今许多村民死于你手，你是不能在这儿呆了！我要你立刻离开此地，赶往天师门，一路寻你师妹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离开！”
“师父，我若一走，那帮愚民如何能够善罢甘休？我还是带着你们一起走吧？”殷九离提议道。
林九寒惨然一笑，道：“如今我和若兮都受了重伤，料想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再者，你若带着我们一起走，路上多有不便，我恐不能忍住颠簸，反倒死在路上！”
“师父！”殷九离只觉鼻头一酸，忍不住重又落下泪来。
“去吧！再迟一些，那些村民恐又前来，去吧！”林九寒催促道。
殷九离看到这里，当即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朝着林九寒叩了三个响头，这才道：“师父保重，徒儿这就去了！”
“若是见到你的师妹，不要告诉她这些，只催她快些回来便好！”林九寒嘱咐道。
“徒儿明白！”殷九离再次凝望了林九寒一眼，拎起宝剑就匆匆地转身而去。
林九寒只等殷九离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眼看向梅若兮，道：“若兮，你过来！”
梅若兮听到呼唤，急忙拖着满身伤痛，爬向林九寒，口中颤声道：“师父，徒儿在这儿！”
林九寒细细打量了一眼梅若兮，然后道：“若兮啊，你和为师也处了一年多，我知你本性纯良，心怀仁义，是承继本门香火的最佳人选，可是为师一向疏懒，不曾教你许多本事，今又命在须臾，更是无力为之，所以为师大去之前，有些话想要嘱你知道！”
“师父，你一定会没事的！”梅若兮只觉五内犹如刀尖在刺，忍不住泣泪成声！
“若兮，不要哭！为师的时间不多了！”林九寒轻轻咳了一声，把卡在嗓门的那口血痰咽了下去，“你大师兄天资聪颖，跟我多时，曾得我真传，但他为人阴狠，心胸狭碍，不是做掌门的料子，我也曾想过把掌门之位传于灵花，可她毕竟一介女流，出任掌门多有不便，所以，为师临终前，想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并让你师姐灵花辅佐，你意如何？”
“不！师父，弟子才疏学浅，天资愚钝，如何堪当大任？”梅若兮问道。
“你师姐也曾得我真传，由她传你道术，只需假以时日，你必能独当一面，何惧之有？”林九寒双眉紧紧深锁，“方才我故意支走你师兄，就是怕他对你不利，你若不体谅为师苦衷，为师死不瞑目！”
梅若兮听到这里，急忙诚惶诚恐地跪在林九寒身前，泣声道：“徒儿谨遵师父之命，纵然身首异处，也矢志不渝！”
林九寒听到这里，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身后那棵银杏树道：“我死之后，你用锄头在树根挖去，必得一个匣子，里面就装着你之前跟我提起的荡魔剑法！这套剑法乃我祖师和师父两代人钻研揣摩所得，非承继衣钵之人不可妄参，我今传于你手，望你好生研习，他日重振我斩龙堂！”
“师父，那书既是两代祖师传下来的秘籍，必定深奥难懂，凭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参透？有和没有又有何分别？”梅若兮苦笑道。
林九寒淡然一笑，口中道：“你参不透，不是还有你师姐顾灵花吗？”
“可你不是说过，这本书不是承继衣钵之人不得妄参吗？”梅若兮问道。
“你这傻徒弟！”林九寒忍不住一阵咳嗽，“灵花若是做了你的妻子，就和你是一条心，你们两个还分什么彼此呢？”
“师父……”梅若兮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怎么？你和她的事，还打算对我一直瞒下去吗？”林九寒试着问道。
“师父，你都知道了？”梅若兮的脸愈发红得厉害。
“做师父的，岂能不了解自己的徒弟？”林九寒苦笑连连，“若兮，我死之后，你要尽快离开这里，去找你的师姐顾灵花，把这儿的一切全都告诉她，她会帮助你的！”
“徒儿记下了！”梅若兮点首道。
林九寒伸出颤抖的手，从腰间解下葫芦，递给梅若兮，嘱咐道：“你此番前去，吉凶难料，若是遇上殷九离，必定难逃劫难！这个水灵已被我点化，你把他带上，危难时刻，他会不惜性命保护你的！”
“多谢师父！”梅若兮满脸感激地接过了葫芦，把它别在了腰上。
“你记住，殷九离不是好人，千万要防着他！”林九寒一脸严肃地嘱咐道。
“徒儿记下了！”梅若兮点首道。
林九寒听到这里，紧紧抓着梅若兮的衣襟，瞪大了双眼强调道：“一定要记着！”
他说完了这句，忽然右手一松，整个人就歪了脑袋，梅若兮见状，拼命地呼喊，却终是唤不醒林九寒了！
梅若兮一直哭了好长时间，直到哭得累了，这才拖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痛起身为林九寒安葬。
他就在银杏树旁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果然挖到了一个黑木匣子，先把那本贴身收好，这才找来草席等物，把林九寒的尸首放进坑里，然后，用手一捧一捧地把土盖上，最后，又在银杏树上刻了林九寒的牌位，朝他叩了三个响头，这才借着黄昏的残阳悠悠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他走了没多久，殷九离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四下里找了一通，没有发现梅若兮和林九寒，却发现了林九寒的坟墓，一时间，他的心悔到了极点！
“老东西，你果然用了调虎离山计，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殷九离发疯似地向天狂吼，吼得那夕阳也为之失色！
“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躺着了？没门儿！”殷九离冷冷地瞪了一眼林九寒的坟墓，从旁边找到锄头就开始疯狂地挖掘，没过多久，就露出了草席的一角！
殷九离看到这里，脸上一喜，接着挖了一会儿，就把林九寒的尸体从坑里拖了出来，他十分急切地在林九寒身上反复摸索，却终是什么也没寻获，他不禁怒瞪了林九寒一眼，口中怒道：“老东西，书呢？你把书藏哪儿了？”
林九寒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他只是那样静静地躺着，用一脸的沉静默默地回应着。
“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答？你这个偏心的糟老头子！”殷九离近乎疯狂地在原地跳着，“我跟了你那么久，我有哪点对你不好？可是你为什么不把我放在心里？你这个傻瓜，危难时刻救你的人，你不当回事儿，那些一口一个‘师父’叫着讨你欢心的人，你倒把他当成宝贝，你这个糊涂蛋！”
殷九离话到这里，冷冷地瞪着林九寒那张脸，口中问道：“你怎么还不说话？我在跟你说话呢！回答我！”
此时的殷九离就像一个疯子，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他竟连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你不说是吗？那我就打到你说话为止！”殷九离话到这里，转身去寻了一根软树枝，然后照着林九寒的尸体便抽了过去，他一连抽了三十下，竟连枝条都抽断了，也没有消掉心中半分怒气！
“老东西，疼得说不出话了吗？我告诉你，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碎尸万段！”殷九离高声怒道。
这时，一个低低地声音传了过来：“对于一个死人，你要能让他说话，那他还是死人吗？”
殷九离吃了一惊，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者身上背着一个药筐，戴着很大的斗笠，在黑暗里显得别样的诡异！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你好大的胆子！”殷九离厉声斥道。
那老者没有接殷九离的话，只是肩头一晃，人就到了殷九离的身前，他轻轻掀起斗笠，露出一脸的沧桑，冲着殷九离嘿嘿一笑，道：“你看看我是谁？”
殷九离猛然一见此人，竟被吓了一跳，口中惊道：“你是黄大夫？”
黄大夫朗声一笑，道：“对了！我就是黄大夫！”
“妈呀！鬼呀！”殷九离一声惊叫，掉转身子就如被火烧了屁股的老鼠一般瞬间跑得没了踪影！
黄大夫望着黑暗中殷九离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苦笑道：“还是学道的呢！见了鬼，竟比老鼠见了猫还跑得快，真是好笑！”
他讥讽完了，转眼看向林九寒，轻声叹道：“道长啊，你若能料到今日，还会在当年收他为徒吗？罢了！你我都是可怜人，我就做一回好人，替你埋了尸骨吧！”
黄大夫话说完了，就左手一抬，就把林九寒的尸体悬了空，然后放在坑中，接着右手一拂，坑外的土就全都埋了上去，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这时，本打算趁着林九寒等人重伤在身前来闹事的乡民，有的远远看到有个鬼影在埋人，竟然不用手，好似使用魔法一般，这些人就被吓破了胆，大叫一声“有鬼”就奔跑着逃命去了，那些与他同来的人，看到这里，也都慌乱着转身逃命，从此，这里就再也没人敢来，渐渐成了一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