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湖浩劫

就在林溢寒无法支撑之际,他耳畔忽然传来“哈哈哈”的大笑,笑声震得整个屋宇都随之颤动。接着,只听“乒”的一声,叶萧然手中的瓷杯竟碎为齑粉。林溢寒身上的压力也霎时解除。

叶萧然脸色铁青,看向窗边那男子处,那男子不知何时已从酒醉中醒来。叶萧然冷冷道:“阁下若想与我较量,放马过来便是,何必躲在角落暗算?”

那男子也不答他,用筷子敲着桌子,竟唱起歌来:“世间多少可笑事,我自笑来人笑痴。天下名门三百六,日日都是夸夸辞。每言正道气同枝,大难临时方自知。贪生怕死鸟兽散,同作异乡无头尸。东南连城尽焦土,百姓翘首盼道士。道士却在千里外,不知何故意迟迟?料得炎魔应难敌,少男少女总可欺。堂堂昆仑大弟子,原来皮厚不知耻!”那男子唱完后,还满足地打了个酒嗝。

“放肆!我昆仑弟子岂容你侮辱!”叶萧然身后一干昆仑弟子,齐刷刷地拔出宝剑,指向那男子的脊背。

“且慢!”叶萧然将手一拂,那些宝剑又锵地插回剑鞘。他上前作了个揖:“恕在下眼拙,不识阁下。不知哪些门派已遭魔族袭击?那炽炎魔兽此刻正在何处?若有消息,还望阁下告知。”到底是昆仑碧霄宫的大弟子,这份气量倒颇为了得。

男子懒洋洋道:”都是赶着去中埋伏,又何必那么着急。”他忽然将一个小蜂儿抛向空中。

“这是魔族传信的烟魂蜂。”叶萧然捏了个法印,点向蜂儿。那蜂儿化作一团青烟,散入空气。一个尖利的声音从烟中响起:“禀告教主,林屋派,天台慈航寺和太行云栖观的人马已被小的们一网打尽。据小的打探,此次除魔大会,天虞剑派似乎不曾派弟子前来;太微阁和化城寺的动向尚不明;碧霄宫已派三十十多名弟子下山,就中不乏硬手,且御剑飞行,不易设伏。不知可否请桀帅的飞云骑相助,于空中截杀之?”

“哼!可笑!魔族的宵小之辈,屠杀屠杀林屋太行那些学艺不精的徒众也就罢了,遇到我碧霄宫的剑法,还不是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就是!我们此行,就是要让他们见识见识玄门正宗的厉害,叫他们知道,邪门歪道,不过是些装腔作势的小丑罢了!”““昨日那两个魔将,一招之下就吓得屁滚尿流。后来在荆河谷地被我们追上,交手上十招,一个就被打得重伤跳河,另一个撇下同族溜之大吉!”众弟子七嘴八舌地表示不屑。

林溢寒听他们言语中的意思,最后还是没能杀了玄岩和犀角。

“休要大话!你们和魔族交过几次手?他们变幻莫测的术法招式,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你们又见识过了几分?昨日那两个魔将,实力都不在我之下,我们仗着剑阵之势,最后还让他们逃了。此番除魔大会,诸派的行进路线都秘而不宣,魔族如何得知?”叶萧然横眉扫视了一下众同门,然后转向窗前那男子,恭敬道:“兄台若有更多信息,还望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那男子仍不曾回头,继续望向窗外的千家灯火,耸了耸肩,悻悻道:“那日的事,想起来真叫人扫兴。几个臭牛鼻子,把整座酒楼的吹雪醪都买光了。老子叫他们留点给我,他们还蛮不讲理,说是要统统带回去给师父做贺礼。他们走了后,老子越想越不爽,打算追上去好歹抢一瓶尝尝,谁知道呜呼哀哉,只剩一堆尸体和几个荒天教的喽啰。那几瓶好酒,也被打得稀里哗啦沧海横流了,我闻着那酒香……唉!可惜啊可惜!”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摇了摇头。

“你!人命关天,你竟只在乎什么酒!”一个弟子愤愤道。

“住口!若不是这位兄台捕获的烟魂蜂,你们哪知情况已这般危急!”叶萧然喝道。

“师兄,我记得师父说过,荒天教兴起至今已十余年。他们借着乱世,蛊惑人心,吸收了大批信众,其中不乏酒客贩夫,商旅行役,散布各处。我们只要一入市集,自然逃不了他们的耳目。”叶萧然右手边一个青年弟子忽然说。只见他生着一张长方脸,大耳朵,厚嘴唇,一对眸子极为分明,仿佛能照出每个人的内心。这容貌虽然并不算英俊,但一眼便能叫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英石所言极是。魔族在人间有两大势力,一是湮寂城,二是荒天教。湮寂城为残留在人间的魔族余孽所筑,地势险要,又有各种魔器咒法守护,因而几十年来虽然正道屡次派人攻伐,也无法拿下。近十余年来,正道各派均出了或大或小的乱子,无心管魔族的活动,没想到他们竟以荒天邪教为脉,吸纳人类的叛徒为魔族所用……这次南方的祸端,正是他们所起。唉,若正道各派再不有所作为,恐怕不久后便有灭顶之灾!”叶萧然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正道聚集召开除魔大会的消息已经走漏,魔族估计要借此机会,诛灭各派的青年才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师兄,依你看,我们该如何?”那叫英石的青年问道。

“速结千里传音阵,将情况告知师父!饭后迅速出发,变易前行路线,先飞向东,再折而向南!多借乌云和夜色掩蔽,尽量不被敌人发现!若遇江湖同道,令他们尽量各派一并前行。”叶萧然下令道。

“是!”众弟子齐声应承。接下来,有弟子拿出法螺状物事,掷在空中,另有多名弟子齐捏法诀,从指中射出一道白光,汇聚于法螺上,叶萧然则上前将情况一一细禀。

不多时,碧霄宫的菜肴已一一上齐,众弟子坐下吃饭。叶萧然只略吃了两口,就携起两壶酒,来到窗前那男子身后,道:“多谢兄台提点,这一壶酒,聊充谢意如何?”

“哈哈!好说好说!”那男子仍不回头,仿佛脑后生了眼睛般,准确地从叶萧然右手拿走酒,和他左手中的壶碰了碰,然后仰脖咕咚咕咚豪饮起来。

“兄台为何仍不回头以真面目示人?”叶萧然有些不愉。

“哈哈哈,见既是不见,不见既是见,有何差别?不如喝酒!”那男子爽朗笑道。

“大师兄给你面子,你竟如此无礼!”众弟子又开始鼓噪起来。叶萧然摆了摆手,让他们住口,然后对那男子说:“兄台所言不错,我也干了!”说罢,他也一吸而尽。

然后,他望向林溢寒和姜若瀛这边,说:“我已无时间与你们纠缠,你们好自为之。若日后纵容妖兽为恶,我定饶不了你们!”说罢,他长袖一挥,楼上的昆仑弟子们立刻停杯投著,起身随他下楼去了。

待他们远去后,白苏这才从若瀛的背后探出头,一脸委屈地用小爪子捧着头。

“你没事吧?”若瀛忙过来看看他是否受伤。溢寒摆了摆手,说:“不打紧。”他走到窗前那男子的背后,说:“这位叔叔!谢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

那男子缓缓转过头来。溢寒和若瀛看到了一张的饱经风霜的脸。但风霜一点也不曾削弱这张脸的魅力,反而像摩挲玉石的砂纸,将这张脸雕琢得更加迷人;连从眼角划过面颊的一道疤痕,也不过是为他增加了几分苍劲和神秘。不过,这张脸叫最动人心脾的,是一段天然的萧散风度。不知是饮了多少美酒,看了多少风景,才能养成如此超拔的韵致。

男子看向白苏,长叹一声:“白苏啊白苏,十七年了,总算你还活在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