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空之战

跑出约莫数里路,林溢寒心道:“不知那边战况如何?若玄岩胜了,寻着我的足迹气味追来,我还是逃不了。”

他常在树林中捕猎,擅长凭足迹气味来追捕猛兽,由此推想,玄岩以此法或也能找到自己。他忖度片刻,喜道:“有了!我制造假象迷惑他,让他追出林中,自己却躲在树上。他非上当不可!”

他当下走到一条小溪边,忽又沿自己的足迹退回一棵大树旁,轻巧地爬上树,躺在两根较粗的树枝上,运功封闭毛孔,阻止气味散发。他内功虽仍浅,但自小练起,倒是颇为精纯;如此凝神守息,倒真可将自身的声响和气味将到极低的程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自树下匆匆而过,那自是玄岩无疑。林溢寒忙屏住呼吸,心道:“这厮倒也厉害,两只老妖精都没困住他。”

玄岩追到小溪边,一跃而过,在对岸一番探查,忽又回到溪水中,顺流而下。

林溢寒心下暗喜:“他果然以为我是顺溪流而下,是以没了痕迹,而气味也被水冲去了。”

他想下树朝一方逃去,忽又想:“我现在着急逃跑,又会有痕迹和气味留下,那魔物一会折返回来,还是能循迹追上我。不若在此待着,明早再走。”

他又安静地躺了一会,又累又饿,竟然沉沉睡去。

等到林溢寒醒来时,天色已经大白。他睁眼一瞧,只见自己正躺在一条河谷中,身旁不远处,一个魔头屹立河畔,正是玄岩。

林溢寒大惊失色:“你……你怎么抓到我的?”

玄岩淡淡道:“无可奉告。小子,你那些雕虫小技不要再使了,都是白费心机。”

林溢寒仍是迷惑不解,心道:“难道因为我睡着了,忘记收缩毛孔,被他闻道了气味?还是因为我竟打了呼噜?”

他见玄岩衣衫残破,脸上数道伤痕,显然是和那树精藤精恶战的结果。林溢寒看着他这狼狈样,有几分得意;但一想到自己最终仍难逃魔爪,得意之情不免消散无形。

好在玄岩似乎并没有要向他报复的意思。

天上忽然飞来一只赤红色的大鸟,羽翼上布满骇人的花纹。它一声尖啸,俯冲而下,双翅带起的飓风掠过河水,卷起漫天水花。

大鸟停在玄岩和林溢寒身前,高昂着头,凶残的眼神冲林溢寒扫来扫去。从鸟背上跃下来一个魔头。那魔头发长及膝,脸上疤痕累累,额间刺着一轮黑色的太阳,顶门则生有一只尖尖的长角。魔族崇尚黑暗和毁灭之力,他们信奉在太阳的对面,有一轮暗日,专主杀戮,可吞噬世间一切光明。

林溢寒只觉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玄岩瞪着那魔头,冷冷道:“你飞云骑和我苍狼骑素来互不干涉。你来此作甚?!”

林溢寒心道:“久闻魔族有飞云骑和苍狼骑两只骑兵,来去如风,战力惊人。原来玄岩是苍狼骑的,这魔物却是飞云骑的。看来,这两只队伍关系不咋地。”

那家伙狂笑几声,道:“我乃桀帅座下掌旗使犀角,特来相助!”

玄岩摆了摆手:“不过是把这小鬼带到湮寂城,何须相助!”

犀角轻蔑道:“不需要?!笑话!少帅派你去抓两个小鬼,你却只抓来一个。昨日收到你发出的消息后,城主大发雷霆,骂少帅用人不当,说要治你的罪!是少帅苦苦求情,城主这才息怒,派我来接应你。你敢违抗城主的命令么?!”

玄岩说:“城主之命,自然不敢违。只是你可有凭证?!”

犀角冷笑道:“这是城主的令牌,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说!”说罢,他拿出一块石牌,在玄岩脸前一晃。

看着那石牌,玄岩只好上前行了个礼:“既是城主之令,犀角大人便请下指示吧!”

犀角得意道:“我特带来桀帅的迦楼罗鸟。此鸟数个时辰,便能带我们回湮寂城!否则似你那般步行,不知要到何时才回。”说罢,他对身旁那恶鸟喝了声:“长!”

那鸟儿身躯迅速膨胀,翼展竟长至上十丈,头高足有五丈,有如一座小山。犀角跃上鸟背,玄岩也拉着林溢寒跃上,让他紧紧抓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鸟羽。那鸟长鸣一声,声震寰宇,山鸣谷应。它一扇翅膀,河谷中许多树木哗啦啦地折断。

迦楼罗冲上云霄,往南方飞翔。林溢寒紧紧抓着鸟羽,身畔狂风呼啸,严寒砭骨。身下云海翻腾,山川、河流和森林都没入茫茫一片中。

也不知飞了多久,身下那迦楼罗忽猛扇翅膀,一个急转,几乎要把林溢寒掀下鸟背。只见东方飘来一朵金光万丈的祥云,把半边天都染得金灿灿的。

迦楼罗长鸣一声,声音如敲碎破锣,尖利刺耳。那团金云中则飘来悦耳的啼鸣,和迦楼罗的尖叫形成鲜明对照。

林溢寒发现,那团金云竟是一只大鸟。它双目若日月悬空,照彻云天。

“畜生!竟敢来骚扰桀帅的座驾!鸟儿莫怕!我助你杀了它!”犀角大喝道。

林溢寒道:“那是天界的神禽,名曰黄鸟,非同小可。天帝将它赏与白帝,专司刑罚人间之魔物。哈哈,你是打不过它的!”他自幼便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从爹的典籍中见识过许多珍禽异兽,因此识得这只神鸟。

犀角惊异道:“臭小子,你竟认得它?区区一只翎毛畜生而已,能有多厉害!”

迦楼楼周身的赤红色愈加醒目,如血水渗入空气中,渐渐汇成一轮血月。月中似有无数恶灵咆哮。这恶灵血月,凝聚着被迦楼罗所吞噬的无数怨魂之力。迦楼罗扑展双翅,那血月向黄鸟疾斩而去。那黄鸟似不敢沾染那血光,展翅高飞,越过血月,直扑迦楼罗的脊背。血月凌空倒飞,旋斩向黄鸟。

黄鸟扭转脖颈,眼中射出一道光耀夺目的利剑,劈向血轮。林溢寒只觉双目被强光刺痛,忙闭上眼睛。光剑插入血轮,有如一轮骄阳在血海中翻腾,景象壮美可怖。

迦楼罗连声哀鸣,似在向犀角和玄岩求助。犀角跃上半空,两把钢刺疾插向黄鸟的双目。黄鸟突遭偷袭,急忙扑腾翅膀避开。犀角便如附骨之蛆般紧追不放,钢抓离黄鸟双目越来越近。黄鸟猛一低头,钢刺便插入它的额上。

黄鸟一声悲鸣,高飞几十丈,创口淌出银色的鲜血。它瞪视犀角一眼,光剑斜砍向犀角。就在这时,玄岩忽然跃向黄鸟的身后。只见他双手交错,从他手心飞出一张黑色的巨网,从身后向黄鸟罩去。黄鸟正全力攻向犀角,未料从身后竟突然出现大网。它躲避不及,被大网罩在其中。那网越缚越紧,凝成一个深黑色的箱子。漫天金光旋即消散,像被吸入那黑箱似的。玄岩大喝一声:“封!”那黑箱牢牢封禁,箱壁抖动不停,显然是那黄鸟正在箱中猛烈挣扎,但许久也不曾挣脱。

犀角嘿然道:“你这招‘暗无天日’,很是了得啊!”玄岩道:“承蒙少帅厚爱,将这绝招传于我。黄鸟要挣开尚需一段时间,我们不如速速离开。”

林溢寒冷笑道:“三个打一个,有什么了不起!那神鸟可不会就这般轻易被制服的。”

果然,片刻后,那黑箱抖动得更加厉害,从内已隐隐透出金光。

“看来我以绝技也只能封住这鸟儿片刻。唉,到底是神物,我无法抵敌。”玄岩长叹一声。

犀角道:“何必丧气!看我来助你!”说罢,他喝声:“紧!”从他手中射出道道紫气,缠于黑箱四周,向内收紧。

黄鸟似乎有些不支,那黑箱一点点向内收缩,渐渐只剩下初时的一半大小。

“你我今日能除掉这畜生,也是大功一件!哈哈!”犀角纵声大笑道。

忽然,空中炸雷般一声巨响,金光破壁而出,黑箱已碎为齑粉。黄鸟振翅高飞,脱出桎梏,虽满身鲜血,仍疾扑向迦楼罗。迦楼罗一声尖啸,向下方俯冲而去。

“鸟儿,勿要惊慌!”犀角大喝道。但他适才魔力剧耗,已无法控制住鸟儿。那迦楼罗一个劲地在空中翻腾躲避,躲避利爪长喙。林溢寒紧紧抓着鸟羽,只觉自己像是狂风中的一粒微尘,随时可能被卷入空中。

黄鸟迅猛异常地扑击,利爪在迦楼罗身上插出一个个窟窿。那迦楼罗以被激起了魔性,狂暴地反攻。赤色和金色凌空纠缠,如同两颗星辰撞击,激起万道光芒。空中飞羽乱舞,纷纷扬扬;鲜血四溅,好似下了场银红色的雨。

林溢寒紧攥着鸟羽,双手已然脱力。这时,黄鸟的利爪竟向他所在的地方抓过来,把林溢寒整个地罩在其中。狂风扑面,林溢寒觉得满头长发都要被生生扯离头皮。他在空中使劲一荡身子,躲开黄鸟的利爪,扑向迦楼罗的背上,欲抓住另一只羽毛。谁知这时迦楼罗一个翻腾,他竟扑了个空,飞速坠向下方。

林溢寒一阵目眩,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狂风像要把他的眉眼都铲平。不多时,他便穿越了云海,跌向山川。他只觉心跳急速加剧,连呼吸都要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