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断肠酒吧

乔姆一拳把人打翻在地，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少年差点爬不起来，刚摇晃着脑袋要爬起来，乔姆就揪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

少年挣扎道：“我没偷你东西！”

乔姆道：“那你跑什么？”他果然在少年身上搜到背包，拿了就走。少年忽然紧紧抱住他，大喊：“抢东西啦！”

人群并没有反应。卖东西的紧紧看着货物，饥肠辘辘的人们不断徘徊着，小偷小摸即使是在革命广场也屡见不鲜。乔姆抓起少年，随手丢到路边。

少年脑袋撞着墙壁，一下子头破血流，呆呆地窝在那里。旁人嘘了几声，“那一定是非常痛的！”可少年缓过神来，又奋不顾身地扑向乔姆。

乔姆朝他肚子踹一脚，少年哀嚎着滚在路边，紧紧捂着他的肚子。

不出乔姆所料，他果然又站起来，不要命地冲向乔姆。乔姆掏出了枪，“停。”

枪管就对准少年的眉心。

乔姆说：“这些武器太老了，没有保险，很容易走火。”人群都停下来看着他们，他们更多注意着乔姆手里的枪，揣测着它的价值，或是里面还有没有哪怕一发子弹。

“让开让开！又是哪个混球在这里闹事？”骚乱引来了一群人。看他们的装束，就是与马卡洛夫一同探索克鲁泡特金站的士兵。他们担任着警卫的工作。

“哦，新面孔，我还没看见过。把面具脱下来。”

乔姆没鸟他们。

“嘿，我在跟你说话！”有人过来推搡乔姆，乔姆扭住他的胳膊，差点将他整条手臂卸了下来。那人惨叫着后退，有同伴嘲笑他：“别人让你一只手，你还扭不过人家。”

“该死的，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抢劫。”守卫活动肩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行了。”守卫同伴拦下他，并指了指那个面色阴沉的少年。

“又是你？你这家伙要瞎搞几次才罢休？”守卫朝少年走过去，少年退后几步，恶狠狠地盯着所有人。

警卫喝道：“我们没空和你胡闹，不过下次就要你长点记性，明白吗？”

这场闹剧结束后，乔姆拖着棺材上路。

沉重的黑棺在地面拖出深深的痕迹，发出的沉闷声响就像来自地狱的呜鸣。或许所有人都会猜测那里面关着什么。

乔姆最后望了一眼少年，看见他捂着额头，精疲力竭地倚在墙边，血把他的衣领都染红了。

有人的地方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

断肠酒吧聚集着大约400多个人。这确实是酒吧，这里提供劣质的自酿酒，原料是大米、谷物、还有任何你能想到的廉价物品。伏特加对他们是奢侈品，只要沾到任何有酒味的东西，足以让这群人兴奋半天。

但“酒”需要等价的物质来交换。

他们全都耷拉着眼皮，当酒鬼得不到酒，恐怕就像色鬼被阉割、寡妇周围的邻居全是女人一样。他们只能把注意力引到其它东西上面。“嘿，听说了吗？有个拉棺材的怪人进来了。”

“那家伙刚进来就差点和警卫干一架，脾气真够差的。听说他还是普洛夫放进来的。”

“普洛夫.......”越来越多人加入讨论，他们太“关心”普洛夫了。

“难道普洛夫还活着？没有人能在那段路上活过三天。”

“对啊，猎人也去了两个，到现在都没回来。”

热烈的讨论戛然而止。

他们提到猎人，原本紧张的神情就舒缓下来。

他们担心普洛夫会死，却不担心猎人。“老伙计，你可别忘了那些家伙，出去十天都不稀奇。他们简直就是野人，我已经等不及他们回来了，也许可以弄些伏特加解解馋。”

“得了，你拿什么买？用你的肉体？”

“哈哈哈！”断肠酒吧充斥着男人的欢笑，所谓断肠酒吧不过是用木板隔起来的一段隧道，这里面杂乱不堪。有人背着枪，带着武器，剩下的人则藏着武器。谁也说不好下一秒会怎样，能活着撑到革民广场的人都不简单。

“吱啦......”老旧的木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就是沉重的拖行声。

所有人惊呆了，低声讨论着：“你看那是不是普洛夫交代过的那个人？”“那口棺材可真大，他根本是怪物。”

也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乔姆的断臂上，觉得他手断掉的原因并不简单。

他们对乔姆的好奇更多来自于普洛夫。乔姆挑了张桌台坐下，就有几人凑过去。他们急不可耐地问道：“你看见普洛夫怎么了？有没有和你一样残废掉？”

乔姆回答：“没有。”

“那斯巴达还有多少人？我听说他们出去了十个成员。”

乔姆还是暗暗吃了一惊，他说：“我见到的只有三个。”

“三个！听到没？他们还剩下三个！”酒吧里竟然欢呼起来，旁边的人说道：“我们以为要全军覆没，居然还剩下三个。”

“任务，什么任务？”

乔姆话音刚落，酒吧里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直到一个比较瘦长的男人走到乔姆桌前。

乔姆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他不会不认得这个男人。

“伍德，你．．．．．．．”周围的人把这男人叫作伍德。

乔姆嘲笑道：“这就是你现在的名字吗？”

伍德先对乔姆笑了一下，然后说：“让我单独告诉他吧。”

人群嘘声一片，“我想马卡洛夫是不太高兴的。”“没错，他严禁我们把这件事告诉新人。”

伍德却说：“让马卡洛夫去死吧，如果你们认我这个朋友，这杯就由我请。”伍德把一串步枪子弹摔进吧台。

“有人请客！”酒吧顿时陷入狂欢，几百个人冲向简陋的吧台，唯独乔姆与这个“伍德”坐在椅子上。乔姆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乔姆说：“我虽然很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超过五分钟我就懒得听了。”

“你还是缺乏耐心，这点早晚会毁灭你，乔姆。”

乔姆看了看表，“只剩４分５０秒了。”

伍德非常无奈，他说：“你应该和马卡洛夫有过交集，就在革命广场前的哨站，他把你误认为杀人凶手。”

乔姆道：“那些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伍德道：“我没有套你话的意思，对于和你没仇的人，你总是让他们尽快去死，这点我还是非常了解的。但是事实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可怕。我们普遍相信有个黑色的巨人在隧道里不断害人，它用匪夷所思的方式杀害了所有人。”

乔姆道：“关键在于你信不信。”

伍德对他说：“我相信科学。那个黑色巨人确实存在，但它绝不是人们所想像的那个样子。我们应该联手揪他出来。”

乔姆道：“揪他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想这里终究还是个比较低级的聚集点，总要离开，可那家伙占据了后面隧道唯一的出入口，除掉它我才放心。”

乔姆确实也有这个打算。革命广场虽然有秩序，但总体还是比较混乱，待在这里对他、对乌鸦都很不安全。尤其是这些被黑怪幽灵吓到的人们，更不可能接纳乌鸦。

乔姆道：“我会考虑的。”

“要快，他们越来越激愤，都快赶上那时候的工人党了。”伍德离开的时候，随手丢下一团纸。

乔姆收下纸团，忽然听见一阵喝彩。有人喊道：“敬礼！”十几个士兵簇拥着马卡洛夫登上酒吧的吧台。马卡洛夫整理了衣领，高喊道：“红色主义万岁！”

底下群情激愤，跟着喊道：“红色主义万岁！”

“我知道，我们饱尝饥饿与痛楚，我们在辐射的包围中每况愈下，但我们不能倒下！我们曾经在更严酷的环境下作战，我们赢过那群纳粹猪猡！我们还能赢第二次！”

“对，对。”底下人议论纷纷，有人喊道：“是德国人干的吗？”

“毫无疑问是的。他们想要毁灭我们，但我们偏要活下去！”

“对！活下去！”旁边的士兵摔碎了酒杯，所有人高喊列宁等先贤的名号，一时间混乱不堪。

简直是疯狂洗脑。乔姆知道人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人引导，但亲眼看见，还是难免受到震撼。这些人完完全全沦陷了，一些半信半疑的估计也撑不久。几位志愿者把红色的五角星旗帜高高挂起，马卡洛夫满嘴愤慨地继续着他的演讲：“我们是红色的意志！不屈的赤线军团！所有对我们不利的牛鬼蛇神都将被我们痛打，然后流放到地面上去！”

“对，流放到地面上去！”“还有女人！我们要俘虏他们的女人，杀掉他们的男人。”“没错！马卡洛夫讲得好！”

乔姆挤开人群，拖着棺材离开了酒吧。

乌鸦悄声说：“真是愚笨的想法。”

乔姆道：“换作你最艰难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人不是野兽，他们的身体很脆弱。正是当我们最脆弱的时候才会选择相信别人。”

“相信谁啊？哈哈哈哈。”一阵豪迈的笑声从地铁那一方传来，竟然是久违的老朋友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