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残兵

硝烟过后,克鲁泡特金站满目疮痍。

人们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防御工事,竟在眨眼间灰飞烟灭。不少人目睹契科夫的恐怖行径,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契科夫看着这些强盗清一色的装备,背后定有更大的势力。他说:“我们最好撤退。”

“革命广场吗?那里不太安全。”说话的正是之前威胁可汗那帮人,如今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空前团结。

契科夫说:“我可没说撤进革命广场。”

“没错!你们仔细想想,放弃克鲁泡特金站,我们就失去了据守的要塞,在隧道中精疲力竭的时候,还是会被这些杀人狂追上,不如在这里与他们顽抗到底。”

“是什么人在这里发号施令?”

维克多忽然从人群里冒出来,他整了整领带,说:“我叫维克多,是这座地铁的工程师,从这里到革命广场,还要经过列宁图书馆,长达数十万米的行程,我们只会精疲力竭,最终成为待宰的羔羊。”

契科夫觉得维克多这小子倒是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便问:“你有什么计划?”

“我们可以走一条废弃隧道,缩短去往革命广场的时间。”维克多观察着众人半信半疑的脸色,接着说道:“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带一批人员查验是否属实,这条废弃隧道的入口就在克鲁泡特金站。”

契科夫扫一眼身边两个守卫。

守卫们重新给枪上膛,对维克多说:“带路。”

契科夫没将自己的想法公布于众,剩下的人员治疗伤员,巩固地铁。经过这些疯子的袭击,大约一成人口被削减。那些被流弹打中的基本没救,只因如今药物太稀少,他们终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还有重伤不治的,半条胳膊被打折;大腿动脉被打穿;顷刻间阴郁与恐惧的情绪在地铁站内蔓延。契科夫喜欢现在的情形,他把火焰喷射器烧黑的管口擦得锃光发亮,拉开自己的衣服。

这件衣服竟然与他的皮肉融为一体。

是件棉服,他脖子以下的伤口全都烧焦、溃烂,以至于和棉服紧紧地粘粘在一起。好像这件旧式的生化兵作战服就是他的皮肤,火焰喷射器则是他手臂的延伸,它们都随着契科夫的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

他在颤抖。

不是因恐惧。

不是因紧张。

而是莫名的兴奋。

当敌人在熊熊烈焰中焚烧,当他们的惨叫声铺天盖地,和疯狗一样在地上爬行,契科夫甚至会迎来高潮。他的声音古怪而沙哑:“太慢了,我等不及了。”

——幽暗的克鲁泡特金中央地带,维克多盯着墙上的洞口,若有所思。

守卫们问:“是这里吗?”

“没错,看来他们已经进去了,她们会不会在里面呢?”维克多喃喃自语着。

守卫一个守在洞口,一个随维克多翻进去。

他们拨开密密匝匝的丝网,勉强看清隧道的入口。守卫说:“真有你的,这里看起来很旧,还能通往革命广场吗?”

“能的,相信我。”维克多不停转身,眼睛瞄向四面八方。

“你在找什么东西?”

“没什么。既然我说的这条隧道没问题,赶紧回去通知大家撤进这里来吧。”维克多的语气很冷静,许多时候让人有种盲目信任的错觉。

他们往回走,那个守卫还在洞口发愣。

“伙计,你可真会挑时间打瞌睡,赶紧醒醒!”守卫将人翻过来,却发现那已经是个死人,一发子弹射穿了额头。维克多猛地趴下!洞外传来机枪扫射的声音,两个守卫被打成筛子,猝然倒地。

洞外传来声音:“我们看见你了,现在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别试图逃跑,我们用的可是.50机枪,打中你半边身子都没了。”

“好的!别开枪!”维克多双手抱头,缓慢地站起来。

一束刺眼的手电光照着他眼睛,外面出现几个带着黑头套的雇佣兵,他们装备精良,手法也很老练。

手电光在维克多胸口徘徊,“地铁工程师......维得多,嗯,好像有点用处。”

“我叫维克多。”

“闭嘴!你就叫维得多,想吃枪子吗?”

“好的。”维克多觉得这些人脾气火爆,还是别逞一时英雄。他们用枪托砸碎了墙壁,一共三十人的小队,提着整齐的美式装备,美式防弹衣,这些人穿得这么整齐,肯定不是俄罗斯本地的士兵。

因为俄国士兵爱喝酒,他们时常是衣衫不整的。

这些人操着一口非常难懂的俄语,有点英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法国语混在一起的味道。估计是正宗的雇佣兵,维克多听说驻扎在克鲁泡特金附近的军事基地就有一群杂国雇佣兵。他们声名狼藉,经常与当地人民发生冲突,有些时候很威风,有些时候不敌当地居民的彪悍民风,在酒吧里被吊着打。如今末日爆发,这群人完全不受法律约束,极度危险。

某个雇佣兵走来,把手枪塞进维克多嘴里,问到:“舒服吗?”

维克多气得发抖,他暗暗攥紧拳头,这种奇耻大辱,他却不得不忍下来。

雇佣兵哈哈大笑,“瞧这娘们,吓得连卵蛋都缩起来了。”他们也才发现这里有条隐藏隧道。

这些雇佣兵竟然带来一辆坦克。

维克多被他们拷上手铐,听着他们议论纷纷。那些各国腔调的俄语听起来就像搭着红酒的美式中餐寿司,他只能听清几句话:“还要不要进攻克鲁泡特金?”“那些家伙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那就是死了,菜鸟就是菜鸟,靠不住。”

“看来克鲁泡特金还是有点本事,要不就是人多,武器物资也充足。”

“所以更有掠夺的价值。”

那些运钞车里的不是雇佣兵,恐怕他们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用来打探克鲁泡特金站的炮灰。

这些佣兵当中有个俄语发音还算标准的,他野蛮地揪起维克多,闻到:“这条隧道通往哪里?”

维克多说:“通往革命广场。”

“哦,他说这条隧道通往革命广场,我看方向确实没错。”“继续问!”

“克鲁泡特金站呢?现在如何?”

维克多道:“我不清楚,我只是路过这里,我想去革命广场,所以凿了隧道。”

“你最好说真话。”手枪抵在维克多太阳穴上,他能感到扳机微微的颤动。

维克多大喊:“我发誓!我发誓我所说全是真的!你们不要杀我!”

雇佣兵这才收下枪。

他们匆匆的交谈中,维克多听见他们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攻打克鲁泡特金站,另一路组成小队,查探废弃隧道是否可行。好像这些残存的雇佣兵也打算前往革命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