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水晶人

没过多久,屋顶又传出一声巨响,门梁都跟着颤了一颤。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暴风骤雨般的轰击。

乔姆搅动着锅里的肉汤,一阵阵油香冒出来。他熄了火,屋内的烟味呛得人肺里生疼。只有些烧得火红色的木炭微微发亮。

米勒就盯着这些木炭发出低吼。

它一生都在荒野漂泊,从未见过火种。它只感觉很温暖,便将双腿伸直,整个身子绷成一条直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乔姆把木炭扫进暖炉里,劈了桌椅当作柴火。暖炉通向烟囱,想必烟囱里一定冒着阵阵青烟,可惜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烟的信号极其微弱。

乔姆将窗帘拉开一线,瞥见外面冰天雪地,满是积雪的地面被砸出密密麻麻的深坑。冰雹得有拳头大小,乔姆看见不怕死的驼鹿冲到外面,顷刻间被砸得血肉模糊,哀嚎着跑回大厦。

不知这场天灾要持续多久。

乔姆只知道诺斯科下起雪来没有几天几夜是不会停的。核冬天带来的异变会使这场噩梦更加持久,对所有生灵都是艰难的考验。

他只能等冰雹减弱的时候出去了。

乔姆回头看着米勒,它正用那对金黄色的瞳孔打量着自己,好像炙热的炉火。

它在想什么?

乔姆又在想什么?

这一刻没有生死搏杀,只有炉里的木柴噼里作响。

乔姆美美地打了个盹。醒来时他舒展双腿,在沙发旁边找到一瓶尚未开封的伏特加,立即拧开瓶盖解了几口馋。

好酒驱寒意。

尤其是伏特加,它就像俄国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二战起,伏特加就被定为军需品,伴随着他们走过相当漫长的岁月。

乔姆摇晃着酒瓶,盯着里面这些透明的、像是天堂泉水般的酒液,想象着祖辈们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抗击侵略者。

多亏了伏特加。

有人形容当时的苏联军队就是由喝醉的军官和烂醉的士兵组成的。

娇生惯养的德国人可受不起严寒,那些他们引以为傲的虎豹坦克也变成废铁。而伏特加驱走了苏联士兵的严寒,一些基层军官就喜欢喝得烂醉如泥地指挥战斗,哪怕德军手里清一色的MP-40,马克锌机枪,也架不住这群酒鬼。

斯大林也开玩笑说苏联能战胜俄国人靠的是伏特加和大量的士兵。

没什么比喝醉的苏联士兵更加恐怖,苏联士兵+伏特加=杀戮机器。

所以俄国人对伏特加自然就有特殊的情怀。

乔姆拉开衣服上的伤口,把烈酒倒在手掌上,摩挲着伤口。酒精的刺激使他身体犹如触电般颤抖,也杀死了足以致命的细菌。

乔姆身上又添许多新伤疤,最严重的就太阳穴附近。猎人两发子弹差点穿过他的脑门,只偏了半寸,在他脑门留下一道鲜红的血渍。

米勒在后面咆哮着。

它比人类更纯粹,也能注意到人类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

这个有着落寞眼神的人给米勒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个人像是戴着面具。一种很狡猾的面具,掩盖了他内心深处的情感。

乔姆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他的过去,这也使得他的过去成为一个谜。

在他加入黑手党之前只有一种传言:他心爱的人死在某场“事故”当中。

当天下午,在漠北的小镇里发生三起骇人听闻的虐杀案。一共十三位死者,有的在厕所被活活淹死,有的被剥了皮,还有的则是被灌入水银,整个胃袋都压下去,活活痛死。钉刑、炭烧......一些古老的刑法在是十三个人身上一一应验了。

警方查无线索,好像一场灵异事件,是死神夺走了十三个人鲜活的生命。

这十三个人竟然都是黑手党内的重要成员。

其中有两个金星人,一个水晶人。这场案子轰动一时,警方几度辗转,没人敢接手。他们知道后面牵扯的关系太大了,后来的“寻找杀人犯”,恐怕终会演变为黑白两道的追杀。

可最终事件无声地落幕。

有人说那个得罪黑手党的人受了十三个人所有的酷刑,被折磨至死;有人说那个人根本是幽灵,连黑手党都没能找到“他”。

金星人、水晶人是根据他们西装上的装饰品决定的。

他们笔挺的黑色西装下面,那柔软的衬衣左胸所挂着的星星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铁、铜、银、金,四种材质就是它们的等级,金最高,银次等,铁则为最次。最普通的黑手党杀手成员则只有一件普通的黑色西装,内侧绣着黑手党的标记。

“星星”是杀手的标记。

党内成员各司其职,杀手自然是各个家族用来威胁对头的武器。金星人数量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家族的威望。

据说,“唐”的手下还有一种杀手,是整个组织内最有实力的,而他们的星星则是由昂贵水晶制成。“唐”是教父的尊称,或者高于教父,水晶人很可能是“唐”身边唯一认可的护卫。

当警察在杀手内侧的衬衣上发现闪闪发光的水晶时,他们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

无论那个人有多大的本事杀死水晶人,他也马上会变成死人。

哪怕真是死神作祟,也要被神秘势力抽皮扒骨,串在那位“水晶人”坟前烧烤。

乔姆回过神来,他之前胸口也擦过几刀,只能撕开衬衣,一个闪亮亮的东西滚落在地。

米勒猛就将它咬起来。它从未见过如此善良耀眼的石头,它通体透明,淡紫色的光辉在火光下熠熠闪烁,在墙壁上照出巨大的星形影子。

乔姆道:“你喜欢就拿走,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乔姆还记得不久前那段对话。

——“人们是很健忘的,无论你做过什么,他们很快会将你忘记。”

“我希望永远别记起来。”

“你已经离开很久了,你也知道没有我的庇护,他们早晚会找上你,还有你的家人。”

“三天前,我已经一无所有。”

“我很遗憾,孩子,让我替你祖母感到难过。”

“唐,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是啊,我已没有可以威胁你的东西。不过提醒你一点,不要在诺斯科逗留太久,那里很快就不叫诺斯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