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实验姿态
“小孩子？男孩女孩？多大了？啊就这张照片上的？嗯唔……没什么印象啊……”
夏江说着，把谢凌依手机上的照片拿给坐在沙发上的林威，后者瞄了一眼，也摇摇头表示没有看到过。
“是吗……”
谢凌依并没有觉得失望，应该说她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虽然跟苏琴说是要到这边来“调查”，但这片地方也实在没什么调查价值。确实这里算是旧区的最东面，拐过弯往外一走就能看到锦澜花苑，但锦澜花苑的大门却刚好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那个名叫余乐的孩子要从这里回家反而是绕远路，而且他在这附近又没有朋友，走这条路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
即便如此，她还是尽职尽责地挨家挨户敲门询问了，当然结果和预想完全一致。
最后她来到夏江大姨家，姑且也问一下夏江他们，但谁都没有见到过这个孩子。
“他还有什么特征吗？”夏江把手机还给谢凌依，同时问道。
“特征？嗯……哦，有的。他走丢的时候，可能带了一个红皮球。”
“红皮球？”夏江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么说起来，我之前回家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拿着个红皮球在这附近转悠来着……”
“真的？”谢凌依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你来之前。”夏江说着，却是摊了摊手，“不过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那个孩子不是前天丢的吗？这都过了两天了……我就是觉得一个大男人拿着红皮球有点儿奇怪而已。”
谢凌依固执地追问了一下那个男人的状况，但夏江当时也没特别在意，说不出那男人的特征，她只好无奈地放弃。
谢凌依把案子的事情暂时搁下，几人闲聊了一会儿。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看来大姨已经快做好饭了，刚才她还数落谢凌依来着——“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但对谢凌依来说，好朋友归好朋友，但人家之前帮了她，总归要讲点礼数，带点礼品答谢一下总比两手空空过来蹭饭强。
这时大姨又来到客厅，身上还穿着满是油渍的围裙：“夏江啊，家里没饭了。你去市场那边儿买点儿馒头什么的过来。”
“诶……不要啦……”夏江懒洋洋地回道，“我刚从外面回来，累都累死了……不是有汤吗？不吃饭光吃菜也行啊。”
“能懒死你！”大姨一瞪眼，“快去！你让人家小谢也跟着你光喝汤啊？”
“那我要陪小依说话……”夏江撅着嘴巴瞄了一眼身旁的林威，“你去！”
“啊？呃……行是行，不过我想先去趟厕所，大号。”林威不好意思地起身朝厕所走去。
“唉……”夏江冲着他的背影没好气地骂道，“懒驴上套，不拉就尿！”
“你们俩是大懒支使小懒，谁也别说谁哈！”大姨气哼哼地甩着手，“你赶紧去，要不然等你买回来菜都凉了！”
“我累嘛……”夏江窝在沙发上一副打死不愿动身的样子。
大姨这回是真气着了。她把围裙往地上一丢，手指着夏江鼻子抖了半天，却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她颓然转身：“行，得了！我自己去，你去给我看着锅别让糊了！唉，使唤狗不如自己走！”
谢凌依一看这状况，当然不可能再坐得住。她连忙起身拦住大姨：“大姨我去吧，正好我下午刚取的钱都是整的，到那边去破开。”
“说啥呢，你坐下，小谢。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买东西去的。”
大姨当然不同意。但谢凌依一边笑着说“没关系”，一边先一步跑出走廊了。身后传来大姨训斥夏江的声音，她假装没有听到。
其实她也走了一天，累得半死不活，感觉脚底都在发烫。但也总不能看着大姨再走那么远的路去买饭，而劝说夏江估计是没什么指望……夏江的懒癌是出了名的，谢凌依早就体会过不少次了。
天色本就已晚，再加上这条道上栽得密密麻麻的树木，若不是每家每户中都有灯光透出，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拐过弯朝西边去，才会发现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谢凌依走在通向市场的小道上，尽管对这片地方并不熟悉，但下午她和苏琴已经走过了一遍，脑子里也大概有了个印象，至少不会走错路。
走了一分钟左右，前面突然传来一种颇有弹性的声音。谢凌依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一个红色的东西在路上弹跳着朝她撞了过来！
“呀！”
谢凌依惊呼一声，那东西却正好弹到她胸前，被她伸手抱住了。
这是……一个红色的皮球？
这东西……怎么会……
不等她细想，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慢慢悠悠的脚步朝她靠近过来：
“哦，居然被你抓到了，还真是巧啊……”
在看清对方的面容之前，谢凌依就已经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
“夜深？！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夜深微微眯起眼睛，“我没听说这里是私人领地闲人免入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我在这儿有什么不妥吗？”他用平淡的强调反问。
“你——”谢凌依鼓起脸颊，“我是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还有这个！这个皮球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时前买的。”夜深说着，从她手中拿回皮球，“至于我在干什么……如你所见，是在做实验。”
“实验？”
“对，汤川学教训内海熏时说过——‘先动手试一试，这种姿态才是最关键的’。这话我深以为然。”
“哈？”谢凌依听得云里雾里。
“你没看过《神探伽利略》？”
“谁问你那个了？！你在做什么实验？”谢凌依警惕地问道，“不会是跟那个孩子失踪的案件有关吧？”
“是叫‘余乐’是吧？”夜深点了点头，“倒很好打听，市场那边的人好像都认识。而且他父亲这两天到处寻找，警察也在调查，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孩子的事情了。”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谢凌依问。
但夜深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那位修车的张大爷我也问了，就在你们之后……他好像错把我当成记者了，嗯……也没什么坏处就是了……总而言之，是个乖孩子对吧？”
“也不全是哦！”谢凌依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摆，“苏琴觉得这孩子只是在大人面前装乖巧，其实胆子很大的。”
她不自觉地把在余乐房间里的发现说了出来，还加上苏琴的推论。夜深边听边点头，最后微微一笑：
“是吗，苏琴这么说啊……所以你们下午把整个旧区几乎走了一遍？呵呵……”
他自然地叫着苏琴的名字，但谢凌依并没有注意。
“那又怎么了？”
“苏琴的想法没错，从这些状况看来，这孩子胆子确实不小，不过你们好像忽略了一点……他不是会在大人面前装乖巧吗？既然如此，他母亲在和那位大爷聊天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不请示一下就擅自跑去玩？这可会破坏他‘乖孩子’的形象啊。”夜深的嘴角勾起，“所以我觉得……恐怕他不是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离开的。”
“那你的意思，还是有人把他带走了？我觉得不可能。”谢凌依把苏琴下午讲的理由复述了一遍。
“嗯，说得对。”夜深耐心等她说完才开口，“我也觉得，他不太可能是直接被人带走的……我是说，出于某种不可抗力，有件事他必须立刻去办，甚至连去跟母亲说一声的工夫都没有。也或者，他是觉得办这件事的时间很短，几秒钟就可以解决，所以没有跟母亲说。嗯……我想，只怕是两者均有吧。”
“完全听不懂你在胡扯些什么……”谢凌依嗤笑一声，目光却落到了夜深手中的红色皮球上，一刹那间她似乎理解了，“……哎？等等！难道你是说，他是去追皮球了？”
“正是这样。他不小心让皮球脱离了掌控，只好赶紧去追，因为皮球弹得很远，不快点的话他怕找不到。而且他觉得追上它不过就是一会儿的事，所以没必要跟妈妈说。”夜深说着，转身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迈起步子，“跟我过来吧，我们再去那个‘十字路口’看看，或许能给你讲得更直观些。”
他走得不紧不慢。谢凌依犹豫着，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却见他又回头说道：
“哦对了，我建议你最好一边走一边观察一下这条小路，免得一会儿听不懂我在讲什么。”
这条小路？谢凌依左右张望一下。很普通的小路啊，有什么特别的？
一愣神的工夫，夜深几乎快要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她只得赶紧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