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荒野

盖盏坐在小汽车的后座上,望着汽车从人迹罕至的郊区,开到了人来人往的小城镇,再从那个热闹的小城镇的一边开到另一处人烟稀少的小路上。而后盖盏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人影,一路上除了被大雪覆盖的荒野就是几棵歪脖子树。

盖盏望着车外越来越黑的夜色,冷声道:“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前方开车那两个眼神涣散的军官异口同声道:“还有十公里。”盖盏点点头,然后紧了紧自己从他们这车上顺手穿上的毛呢军装大衣,又呆呆望着黑漆漆的车外。初九,我马上就来救你!

就在即将快要接近那两个军官口中说的目的地时,车子忽然就停住了。驾驶位上的军官口舌滞讷道:“车上的油都用光了,无法启动。”盖盏皱了皱眉,当机立断道:“下车。”于是盖盏和车上这两个被自己暂时糊住了心智的军官下了车,迎着着猎猎寒风踩在了一条被霜冻住的土路。

盖盏在眼皮上涂了口水,举着电筒在车边朝远处大致看了看,四周是漆黑一片的荒野,这漫无边界的地方散布着少许歪歪曲曲的树木,在这深沉的夜幕下像些张牙舞爪的怪物。

只是这漫漫荒野除了这些歪脖子树,就没有什么大型建筑。盖盏转身看了看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军官,都是一脸痴汉样子,傻呆呆的握着电筒跟在自己身后。盖盏疑心二人带错了路,便从衣兜里掏出封印着老鬼的纸符,轻轻一撕。只听哧溜一道白光,老鬼和长发女鬼战战兢兢的出现在盖盏眼前。

盖盏垂眼看着他们道:“你们到前面给我探路,遇到他们所谓的秘密基地就回来告诉我。”长头发女鬼忙点头领命,飞一般的去了,老鬼却犹犹豫豫的飘忽在原地,傻愣愣的摸着他那个秃了头的脑袋,一对八字眉横七竖八的斜在额头。盖盏见他一动不动沉着脸呵道:“你还不去么?”

老鬼被盖盏这一声吓得抖了三抖,而后犹豫不决的眨巴着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着盖盏,盖盏最见不得他一把年纪还卖萌,不耐烦道:“有话就说。”老鬼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只怕我活着的时候常来这里,总觉得这里很熟悉!”盖盏一听眉头皱起:“那你好好想想。”

那老鬼便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在盖盏面前是翻来覆去,时而在寒风中呼呼的升高极目远眺,时而又趴在地上俯耳倾听。盖盏眼见着老鬼在眼前晃得他双眼发花,怕他误事,准备将怀里的封印着鬼怪的纸符全都撕开,要他们集体出去寻找,没成想那老鬼忽然从地上窜到盖盏鼻尖下,眨着一双星光灿烂的鬼眼将一对八字眉全挤在一块,眉开眼笑道:“小师父,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快跟我走!”

盖盏一听有些犹豫,但还是迈着步子跟上老鬼兴奋异常的鬼影。刚走两步,盖盏便觉身后那两个军官是两个巨大的累赘,转头对着他们道:“到车里等着。”然后那两个军官呆滞的应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开上了车。

临近午夜的荒野除了肆虐的狂风,便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暗,连夜幕之上都没有一星半点的光亮,要不是这荒野出偶尔出现的一两颗歪脖子树,只怕真的会有一种魇在噩梦中的错觉。

盖盏一手打着电筒一手插在大衣的衣兜里,极力克制着自己身体内那条异常兴奋的“毒蛇”,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会做些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比方那些糊住别人心智的旁门左道。

以前他虽然会这类把戏却不屑去做,但是这次他竟然将自己不屑的东西用在了两个大活人身上。这么做虽有违道法自然,可是自己身体里的那条“毒蛇”却因为自己这些危险的行为而变得异常兴奋,它像发了狂一样加速在自己的血液里游走,甚至在跟自己说话,不断撩拨自己多做些这样危险的事。

盖盏虽然很抗拒这种情绪,但又忍不住这样做,握着电筒的手在不断颤抖,之间照在前面的白光也微微发颤,另一只手在大衣兜里也紧紧握成拳头,他将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强制自己默念那些烂熟于心的经文,他咬着牙正在跟自己对抗,幸得这样做有些成效,渐渐的他觉得体内的“毒蛇”正在收敛。

等他稍微镇静一些的时候,才猛然发觉走在自己前面的老鬼正在絮絮叨叨的跟自己回忆他活着时的丰功伟绩,比如他曾经当过大帅一段时间的文书,比如他曾经参与过大帅一些大工程的建设,再比如他曾经和大帅不止一次来过这个秘密基地。盖盏望着老鬼那个秃了一半的脑袋想:自己在医院封印的这些鬼都极有用处。

跟着老鬼走了许久,盖盏发现他们正往一处枯树林走去,那些树木大多树叶凋零只剩些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四处张扬着,远远看去像些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起初盖盏很没有注意那些毫无规律的枯树,直到老鬼指着前面尖叫了一声,盖盏抬头望前一看,便见长发女鬼神情痛苦的挂在一颗枯树干丫上,鬼影忽闪忽灭,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叫。

老鬼缩成一团躲到盖盏身后,盖盏往前走了两步细细打量了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枯树,然后冷哼一声,原来有人在这里布了阵,还是个邪阵。

盖盏见长发女鬼即将魂飞魄散,懒懒的从衣兜里甩出一张纸符,只见那张纸符像一把利刃一样朝着女鬼就刺去,只听的一声轻响,女鬼被封印在纸符内,而那张本该轻柔的纸符却深深的插在树干之中。

一边的老鬼看的是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师父道法高深,只怕这辈子就要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了,一时心绪低落万念俱灰。

老鬼惧怕那些树干,只得畏首畏尾的飘在原地不敢动弹。盖盏走到树下将纸符取下放进兜里,然后举着电筒绕着那片枯树林小范围走了一圈,等走回到老鬼边上时,盖盏陷入了沉思,这阵法布的很邪门也很奇怪,似乎只对鬼怪和那些能进入阵法的人起作用。

“这就是那个秘密基地的入口?”盖盏指着那片树林中心黑漆漆的地方问道。老鬼将脖子缩在衣领里瓮声瓮气道:“嗯。”

“那你们以前是怎么进去的?”盖盏用手电的光射着由那些不规矩的枯树所围城的那块空地,老鬼声音越发小了:“每次到了这里我们就被蒙上了眼睛,然后就有人拉着我们顺着楼梯走下去。不过我估计入口就在这里。”

盖盏一听皱着眉又绕着这些枯树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断计算和推敲,这越是细想盖盏心里就越是发凉,这阵法不仅邪乎还狠毒,会慢慢吞噬人的精元,而那些不断往返于阵法中心的人就是受害者。

“你是怎么死的?”盖盏缓步走回老鬼身边冷不防地问了老鬼一句,原本还缩着头的老鬼被盖盏这一问也问呆了,而后八字眉一塌是个要哭的样子,轻声啜泣道:“医生说我是身体衰竭而亡,不过一直到我死他们都没找到我身体衰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