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附2
阿穆答应一声,韩教授两个人就走了。许大师站在外间屋子窗户前看着韩教授师生离去的身影,说道:“这两个人目的并非那么单纯!你看那个韩教授,说话中气十足,体格匀称高大,太阳穴微微鼓起,明显是常年修炼内家功法的表征。一个大学教授,怎么会拥有如此高的内功造诣?”许大师笑道,“还有那个学生,那股子青涩劲儿纯粹是装出来的,你看他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哼哼,那是从小就炼就了一身童子功的特征,实际上他的年龄应该至少在四十左右!”
听完了许大师的解释,阿穆顿时明白了什么。难怪他第一次见到两个人的时候总觉得他们身上有种奇怪的地方,可是就是说不出来。此刻经由许大师一提,阿穆这才恍然大明白。看来,村子里的蝉人的事儿已经引起了诸多人的注意,阿穆要想彻底搞明白却少不了许大师的帮忙,比如说关于鬼蜮魔盘。
阿穆点了点头,为了弥补刚才他对许大师说谎造成的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阿穆将韩教授师生给他看的蝉人的照片的事儿说了。许大师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反而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不过神色稍稍缓和。
“反正他们俩也住在你家,你多多留意。这一次你侥幸生还,多亏了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在义庄吃过死人的血肉,身上有股阴气,这才化险为夷。不过已经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我会想另外的办法寻找鬼蜮魔盘。”许大师如是说,然后撩起帘子,离开了。
4
六叔站在西配房门前的坟包前,几天之前,他的小孙子虎子就葬在了这里,还是许大师的主意,说是可以破解张老爷子因为占据蝉巢引发的一系列因果报应。然而事情并非许大师所言,小虎子半夜化成半人半蝉的鬼样子飞走了。
六叔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他装疯卖傻就是为了避免许大师来找他。在老爷子死前,曾经把一个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让他在老爷子死后28年的忌日那天,将那个东西拿到村北头莽荡山上一间茅草屋里。
老爷子并没有告诉他这样做的用意,因为老爷子还没说完就咽气儿了。
明天就是老爷子的忌日,六叔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准备好了烧纸和一壶酒。六叔关上了院子的栅栏,然后蹑手蹑脚走到了西配房北边的房山下,一边上了凉台还回头瞅了一眼,提防着有人在暗处监视他。
然而他再谨慎,也没看到墙头上站着的那只通体乌黑的老猫。
六叔蹲在房山下,将凉台的一块砖头抠下来,砖头下有一个小槽,槽里放着一只暗红色的陶罐。六叔小心翼翼将罐子拿出来,打开盖子,看见里面一块已经腐烂的白布包裹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铜镜。铜镜长满了锈迹,只有镜面上很少的部分还能照出六叔憔悴的样子。
六叔脱下上衣重新将镜子包裹好,塞进了罐子里。然后站起来四下看了看院子里,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他这才抱着罐子回到了屋子里。这一宿,六叔就这么抱着罐子睡着了。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进入了莽荡山,找到了茅草屋,将镜子放在了屋子里,然后屋子里出现了一位白衣飘飘的老神仙,老神仙给了他一颗灵丹妙药,救活了他的小虎子。
六叔在鸡叫第一遍的时候被梦里的情境乐醒了,醒来之后一阵失落,但回想梦中的情景,六叔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希望。他洗了把脸,带上昨天晚上吃剩下的半张饼子,带着陶罐顶着星辰离开了村子,向着莽荡山出发了。
莽荡山在村子北边,六叔还记得年轻的时候经常山上打猎。新社会之后,县里说莽荡山是什么保护区,不让农户进山伐木和打猎,村子里的人丢了一条活路。刚开始的时候还经常有人闹事儿,后来莽荡山出了一件怪事儿之后,就再也没人进山了。
六叔懒得去想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反正老爷子的遗愿他是不能不完成的。六叔出了村子往北走了一个小时,来到了义庄。义庄是老辈儿放死人的地方,身处异乡的客人死了之后,尸体要回到老家去,于是暂时放在义庄,等待赶尸人路过,把他们带走。
新社会之后,赶尸人几乎销声匿迹,义庄也就荒败了。六叔经过义庄大门口,往院儿里看了一眼,院中长满了杂草,三间大瓦房也破败不堪,因为几年前一场山火烧的只剩下一堆烂砖头子。
六叔看了一眼之后没有停留,绕过了义庄,从后房山一条小道儿进入了莽荡山。此时刚刚天亮,山中还有一点晦暗。不过六叔熟悉这条路,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哪有石头哪有河。大概走了两个小时,六叔觉得疲倦不堪。他坐下来吃了点饼子,喝了点泉水,坐在大石头上喘气。
老爷子临走前并没有告诉他茅草屋具体在什么位置,六叔年轻时在山里打猎几乎对莽荡山了如指掌,但是他从来也没见过什么茅草屋。忽然,六叔回想起了昨晚梦中的情景,他眼前一亮,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在梦中走过的路,他惊喜的发现竟然和他现在所走的几乎一模一样。
六叔站起身来,看了看前面的山林,坚定地走了进去。
5
韩教授说赤脚医生老李头的死因查出来了,尸体解剖发现在老李头后脑勺的皮肉下发现了一只蝉蜕,他的死就是因为蝉蜕的前肢切断了老李脖子后的血管,造成了内出血压迫了大脑导致死亡。
因为老李头的死因十分离奇,加上老李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县长大人为了自己的政绩,直接把这事儿压下去了。乡里给了老李头老伴儿一点抚恤金,让她守口如瓶,并威胁说如果说出去就把她抓起来当凶手枪毙。一个乡村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这种恐吓,当下拿了钱不吱声了。
阿穆听着韩教授说的事儿,心里有种无名的火气。
“你们大学里真的研究这种古怪的事儿?蝉人?蝉衣?”
韩教授笑道:“凡是涉及到昆虫的,我们都要研究,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说,已经发现了世界上所有的昆虫。”
“你们把蝉人界定为昆虫吗?”
“在没有得到真正的标本之前,只能这么假设!”王兵解释道。
一整天,阿穆都没有看到六叔,他家里房门关闭,显然是出家门了。但是疯疯癫癫的六叔会有什么事儿离开家呢?阿穆只能认为他是去找他的儿子和老伴儿去了。
一天无事,等到了黄昏的时候,村里下地干活的人们吃完了饭在村口闲聊,忽然看到夜色之下,有十几个人仿佛喝醉了酒似的晃悠着身子从村口外的土路上走了过来。大家伙儿停止了闲侃,全都将目光放在了那几个人身上。深更半夜的,会从哪过来这么多人来村子里呢?
慢慢的,那些个人走近了,其中一个村民惊叫了一声:“那不是胡老太爷吗?诈尸啦!”
他这一声吆喝,闲聊的人们纷纷起身,因为他们全都看清楚了,打头的那个穿着几乎腐烂的花褂子的秃顶老头正是三年前死了的东头商店胡家的老太爷。一个死了三年的老爷子忽然从地下爬出来,走进了村子,任谁都会害怕。一时间,大家伙四散逃回了家里,一边跑还一边叫喊,搞得整个村子顿时鸡飞狗跳。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阿穆和一群村里的壮年男子拿着铁钎等农具来到了村头,他们到的时候,看见之前乡亲们所说的那十几个人已经不见了。阿穆心里有种古怪的预感,他回想起几天前在张老爷子的坟前看到的情景,难道这些已经死了的人也变成了像张老爷子和虎子那样的蝉人?
阿穆带着几个人在村子里转了几圈,终于在村子西边打谷场旁边的几棵大杨树上找到了十几个死而复生的人。他们安安静静地攀附在树干上,就像知了猴儿一模一样。几个乡亲虽然胆子大,但是从来也没见过这种阵势,当下有几个吓得腿都软了。
阿穆注视着树上的这些人的举动,这时候,韩教授和王兵也赶了过来。他们拿出高端的电子设备对着树上的几个人开始拍照和录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忽然,位于一棵最粗的杨树靠近顶端的胡老太爷身子颤悠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瞬间干瘪,随着他后脑勺裂开一条口子,一只黑色的蝉飞了出来,胡老爷子的一副皮囊坠落在地上,发出噗地一声。
紧接着,其他树上的十几个人也发生了和胡老太爷一样的变化,十几只大小不同的黑色蝉从十几个人的后脑勺飞了出来,十几个人只剩下一副皮囊,就连骨头都仿佛被融化掉了,被那些飞走的黑蝉吸干净了。
乡亲们见了这情景,顿时吓得失魂落魄,丢掉手中的农具全都跑掉了。
韩教授和王兵反而跑到那些个人皮前,韩教授将人皮翻过来,双手撕开后脑勺,果然在皮囊下发现了一只蝉蜕。就这样,两个人忙活了一阵,总共收集到十几个蝉蜕。
阿穆看着这一幕,终于确定许大师说的并没错,这两个人绝非什么大学教授师生,他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些死人会变成了蝉的孵化器?地下究竟还有多少等待蜕变的蝉和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