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耳3

“喂,喂,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啊?”

我百无聊赖坐在大厅的角落,脑袋里琢磨着乱七八糟的事儿。徐向东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身上永远都有一种屎尿味儿。我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徐向东满脸兴奋,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双手合十捧着什么东西。

我没有说话,我懒得搭理他,于是点了点头。

“你打开手!”徐向东眉飞色舞地说。

我按照他说的,打开了双手伸了过去。

“当当当当!”徐向东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扣在了我的手掌上,我只觉得黏糊糊的,还有一点热乎劲儿。“哈哈哈哈哈!”徐向东拿开他的手,然后原地蹦跳起来,一边蹦还一边拍手鼓舞,“哈哈,我的屎,哈哈哈哈!”

我嘴角上翘,干笑了两声,看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徐向东的屎,看着他冲我撅了撅屁股,疯狂地在大厅里转圈,一边跑一边宣扬他在我手上拉了一泡屎。大厅里的神经病们顿时被他搞得热闹起来,一个个全都拍手叫好。

我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在墙上蹭了蹭,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铁栅栏门口对站班的护士说道:“护士,我要洗手!”

护士厌恶地瞅了我一眼,然后果真打开了门,谨慎起见,她们让我背过去把手伸铁门,给我的手捆上了绳子。我回过身,看着站在电视机下面的徐向东,我冲他笑了笑。他点点头,继续疯狂地在大厅里大喊大叫。

护士把我带到楼道的洗手间,看着我洗了手,我借口尿尿,两个护士不好意思跟我进男厕,于是叫来两个男护士。我站在小便池前头,使劲儿了半天愣是没尿出来。我瞅了一眼身边的男护士,走进了一个隔断,我正要尿,那家伙推开了门。我索性提好裤子不尿了。

回到大厅的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有的人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发呆——精神病们一天的生活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么度过的,剩下的人有的在做手工——其实就是把各种颜色的纸撕成碎片扔向天空,还有的围在电视前头,瞪着眼睛看着不知所谓的节目。

我回到自己经常做的沙发上,由于上一次的“暴乱”,沙发垫子破了好几个大洞,里面的海绵都飞出来了。有几个神经病专门喜好撕扯海绵,于是破洞越来越大。

“做好了?”

“做好了!”

徐向东是一个礼拜之前进来的,听说是一个作家。哼,作家全都是疯子!

听他说,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他的律师说他有精神病,所以被关进了这里等待观察。如果被断定没有精神病的话,徐向东还必须要回监狱去。他当然不会回去!

这一群神经病中,就他还算正常。经过几天的接触,我发现我们俩还挺谈得来,于是我就把老王的秘密告诉了他。他很兴奋,说他可以把这个作为题材写一部悬疑小说。

去他妈的悬疑小说!

昨天晚上,我们俩在宿舍密谋了好久,于是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吃过晚饭,我们被赶回宿舍睡觉。徐向东一直都很兴奋,自从护士查完房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门口,通过玻璃窗观察楼道里的监控。

“嘿,嘿,关了,关了!”徐向东忽然激动地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监控关了!”

我起床,走到门口一看,监控果然关掉了,于是我拿出了藏在鞋底皮胶开缝里的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徐向东一看我果然有钥匙,越发跃跃欲试。他第一个冲出房门,在楼道里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异常,我们俩就走到了地下室的门口处。徐向东把脸凑过去,门缝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是黑的?”

我看了一眼,感到纳闷,难道是上一次他们发现了什么。我拿出铁丝,准备撬门,徐向东一推,门竟然打开了。

门没有上锁!

徐向东看了我一眼,把我搡到一边,然后推开门走了下去。我紧随其后,楼梯黑黢黢的,我们俩只能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徐向东停了下来,我看不见,撞在了他身上。

“嘘,前面有光!”徐向东小声说,然后指了指我们俩正前方。

依稀中,我知道那里就是我上一次来的时候书架所在的位置。徐向东的声音中透露着兴奋和激动,他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我跟在他身后,借着淡淡的光,我抬手摸了摸,原来是一堵光秃秃的墙,书架怎么没了?

徐向东双手胡乱摸索着走了一圈,“这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啊?”

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站在墙壁那道竖着的光线旁边,我知道这肯定也是一道门,上次我明明看到老王和马护士从里面走出来的。我抬手在光线边缘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又从另一边推了一下,仍然没推动。

徐向东看到我的举动,他直接一把揪住了那道光线从墙上撕了下来。

原来是一条荧光条儿!

“草!”

2.

一整天,徐向东都没搭理我,就因为昨天晚上我骗他。他还骂我神经病,说我脑袋有问题,有妄想症。我去,他才是神经病,这里每一个人全都特·码是神经病!

我憋了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发泄,中午饭也没吃。

到了下午,马护士打开铁栅栏走了进来,把我叫了出去。我跟着她来到了办公室,看到了上一次给我作出诊断的两个医生,还有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什么事儿?”我没好气儿的说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张先生,”其中一个医生首先开口说道:“现在怀疑你和几件谋杀案有关系,”他说着指了指身边的那个陌生人,“这位是市警察局的方警官!”

“谋杀案?”我几乎笑出声来,摇了摇头,看着马护士说:“我说,你们可以随便说我神经病,谋杀案的帽子可不能随便乱扣啊!”

“张俊义,”马护士脸一板,正色道:“收起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现在跟你再说正事儿!方警官这一次就是想要问几个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别惹麻烦!”

马护士最后一句警告倒是提醒了我,我眼前一亮,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好啊没问题,我接受调查,不过得让我们俩单独谈!”

马护士瞪了我一眼,看了看两位诊断的医生,然后点头说道:“不行,你的病情不稳定,为了方警官的安全,我们必须有医务人员在场!”

“那就算了,我没什么可说的!”我脸一扭,哼起了小曲儿。

“没关系,”方警官淡定地说道:“请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

马护士见方警官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在说什么,于是狠狠瞪了我一眼,带着我和方警官来到了办公室旁边的一间空屋子。马护士和其他人站在门口,并且叮嘱方警官一旦有什么事儿,立即叫他们。

我和方警官走进房间,相对而坐。方警官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出笔和本或者录音笔之类的东西(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就这么坐着,看着我。

“张俊义先生,你确定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方警官说道。

“你问吧!”

“去年八月十五号,也就是你刚刚升任你们公司某部门副总经理的那天,你还记得你都干了什么吗?”

“等等,”我笑着说,“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我是今年八月十五号升任的副总经理。去年我还是一个小职员呢!”

方警官微笑着,轻点了一下头,说:“那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我想都没想说道:“我和同事出去吃饭,吃到很晚才回家。”

“回家的路上,或者回家之后,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儿?”

“没有啊!”我脱口而出,然后略微一顿,说:“嘶,好像有一件!”我回想起那段时间总是收到一个芭比娃娃的事情,于是跟他讲了。

“那个娃娃是什么样的?”我尽量仔细地给他描述了一下,紧接着他追问道:“你是不是送给你的同事李忠磊的孩子一个一样的娃娃?是不是就是你在路上捡的?”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这个方警官到底想要问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

“什么?”

“怎么了?”方警官诧异地看着我。

我瞪着眼睛望着他,刚才明明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来着。我眼睛向四周瞟了瞟,“哦,没事儿!”

方警官皱了一下眉头,他也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左右,整个房间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四周墙壁的腻子受潮脱落,斑驳陆离,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方警官看我可能有点紧张,于是问道。

我摇了摇头,尽量集中精力去听,果然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出现在我耳朵边!

“不要跟他说,什么都不要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好像就是那天晚上自称老王女儿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