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巷

半夜时分，温辉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感觉到口干舌燥，于是下床走出客房。站在二楼的楼道围栏前，仰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月亮隐入了乌云中。温辉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的漆黑的走道，然后沿着楼梯来到了客厅。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温辉想起来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杜海波就是坐在这里发现了什么秘密，所以才被黑影子杀死的。一想到这里，温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放下手中的水杯，转身就要上楼，忽然听见了客厅后边靠近传来奇怪的簌簌的声音。

温辉回想这几天的遭遇，安慰自己可能是谁家的猫跑进来偷食吃。温辉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后边有传来细细的说话声。温辉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去听，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温辉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楼梯，又看看身后，一咬牙，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客厅后面。

这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小院，有厨房、洗衣房和澡堂。温辉回忆着上一次那个黑影子就是从澡堂窜出来，他放缓脚步，避免发出任何声响，走两步就停下来去听。温辉最终停在了洗衣房门口，那扇门看上去非常破旧，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更换维修过了，门把上都生了锈。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看去里面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股非常清香的洗衣粉的味道传出来。

温辉在洗衣房站了一分钟，刚才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在温辉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洗衣房的门打开了，一个黑影子从里面跳了出来，竟然将温辉推翻在地，向着客厅逃去。

温辉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门口，眼看着那个黑影子冲进了杨氏小筑左边那条巷子里。温辉狠狠捶了一下自己不争气的右腿。温辉立即返回杨氏小筑上了楼回到客房叫醒了秦朔，那刚才的事情一说，秦朔登时睡意全无，穿上衣服跟着温辉来到了杨氏小筑外的那条巷子。

巷子看起来非常狭窄，尽能够容一个人通过。巷子两边是两米来高的墙，因为南方多雨，这里又常年见不到阳光，湿气很重，墙壁上长满了绿色的黏3腻青苔。半夜的风从巷子里吹出来，一股浓重的发霉的味道。

秦朔咳嗽一声，“要不白天再说吧！”

“白天鬼还会出来吗？”温辉阴沉地说道，秦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辉扯着秦朔一步步走进了巷子里，秦朔在前，温辉殿后。秦朔建议温辉在前面，一旦发生了情况，秦朔好及时转身去搬救兵。温辉没搭理他，继续推着他向里走去。大约走了十几米吧，里面变得越来越狭窄，秦朔联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七号博物馆的时候，调查的第一个案子过程中，就曾经钻过秦兵马俑的盗洞，那个盗洞都比这条巷子宽。

秦朔故意挺直了腰板，显得自己的肩膀很宽，“别推了，走不进去了！”

温辉的目光越过秦朔的肩膀，前面仍然看不到尽头，连个路灯的光都没有。他回头瞧了瞧身后，竟然说道：“喂，我们来了，你还不出来？”

“我擦，大舅哥，你疯啦！”秦朔赶紧把温辉的嘴巴捂上，“你疯啦，找死也别拉我垫背啊，小雅以后怎么办？”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忘不了耍贫嘴。

“嘘！”温辉做出噤声的手势，侧耳听去，寂静的夜里忽然想起了笑声。

笑声很轻，却听得非常清楚，仿佛从天而降似的。从天而降？秦朔和温辉缓缓抬头看去，只见胡同两边的墙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几十双眼睛。两个人惊叫着，才发现竟然叫不出声来。还是秦朔反应快，推着温辉就往外跑。

墙头上那几十双眼睛就像灯一样发光，跟着两个人向外移动，与此同时发出嘻嘻的笑声。笑声显得充满了童趣，就像真的有孩子在做游戏似的。可是谁家的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趴在墙头上做游戏的？于是，天真的笑容听起来异常诡异！

秦朔嫌温辉跑得慢，直接从侧面挤了过去，拉着温辉疯狂的逃窜。温辉右腿不方便，拖着秦朔也跑得不快。按照秦朔的计算，两个人应该早就跑出了这个小巷子了，可事实却非如此。秦朔一边跑着，免不了在心里打鼓，莫非遇上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喂，你快点啊？”秦朔回头对温辉说，然后继续跑着，刚跑了两步就意识到不对头。秦朔停了下来，拉着温辉的手传来一股湿滑黏3腻的感觉，秦朔咽了一口唾沫，机械的扭头一瞧，跟在自己身后的压根就不是温辉，而是一个浑身上下流着黑色粘稠液体的“人”！

秦朔大叫一声，拼命想要甩开那个“人”的手，可是他的手好像粘在了自己手掌心似的。秦朔目光和那个“人”相对，一连串奇怪的画面闪过了秦朔的大脑。秦朔看到了一个阳光率真的小伙子精彩的大学生活，可是在一个深夜，他却毅然投身到了保障湖冰冷的湖水中。

秦朔全身打了一个冷战，似乎感同身受的接触到了保障湖的冰冷。

“温辉在哪？”秦朔甩不掉那个“人”，干脆使劲攥着他的手，问道。

那个“人”见自己并没有吓到秦朔，反而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仿佛针一样刺痛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如果沾满了黑色粘稠液体的还算是皮肤的话！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那双深深陷入粘稠液体中的眼睛绝望的看着秦朔，然后一头扎进了胡同的墙壁里，消失不见了。

秦朔上前一步，站在他消失的墙根前，看了好久没有发现什么。秦朔抬眼向着幽深漆黑的小巷望了一眼，一咬牙，心说死就死吧，怎么也是自己的大舅哥！这么安慰着自己，秦朔深吸一口气，潮湿充满了腐臭的气体冲入秦朔肺腔，呛得他咳嗽了几声。这才走了进去。

原本不太长的小巷子此时显得异常幽深，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似的。

“温辉？大舅哥？”秦朔轻声的叫着，声音在巷子里传向了远处黑暗，并没有人回应！

此时的温辉靠着墙壁，抬头望着对面墙头上趴着的那张笑脸，那是一个几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墙头上只露出小女孩的一个脑袋和两只手，手上沾满了泥巴，看上去还湿乎乎的。

“你叫什么名字？”温辉勉强挤出笑容问道。

小女孩摇晃着脑袋，只是笑，不说话！

“你住在附近吗？”

她还是不说话，依然笑着。

温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你闭上眼睛数到十，我藏起来，你来找我怎么样？”

小女孩笑容忽然消失，很快又笑的更加灿烂。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现在你闭上眼睛数到十！”

小女孩眼睛看了看天，然后闭上了眼睛。

温辉左右看了看，他早就失去了方向感，不知道那边是出口，那边是入口，不管那些了，选一边把！温辉也闭上眼睛，然后朝着左边跑去。温辉一边跑一边计数，大约跑了三分钟，巷子变得越来越宽，温辉大喜，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了。此时，右腿因为剧烈的运动开始抽筋，温辉暗骂一声，狠狠地捶了几下，然后靠着墙休息。

温辉喘着气，黑暗的夜里非常的寂静，以至于他的呼吸声显得那么突兀。他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明明上秦朔拉着自己往前跑。跑着跑着就看到前面的秦朔头顶上留下来一片黑色的粘稠液体，就像昨天晚上湖水中的那个女鬼身上的液体一样，不一会儿，这种液体就覆盖住了秦朔的身体。

温辉感觉不对劲儿，使劲儿挣脱了“秦朔”的手，那个秦朔转过头来，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竟然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女鬼李蓉！

温辉惊叫，连忙后退几步，生怕女鬼又把自己拉到保障湖去！这时，墙头上传来了轻笑声，温辉抬头看去，是原来那个小女孩。她脸上绽放着童真般的笑容，忽然开口说道：“嘿嘿，我找到你了！”声音竟然是一个粗声粗气的成年男子！

温辉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皮传来一阵酥麻，头发都几乎立起来了似的！

“上次让你逃了，今天没那么便宜！”女鬼说着向温辉扑了过来。

温辉猛地将胸前的玉佩扯下来，握在手中挡在身前，果然，女鬼见到玉佩非常害怕不敢近前。墙头上的女孩笑得越来越厉害，以至于整个嘴巴越笑越大，两边的脸皮噗地一声被扯开了，随着一股漆黑的腐臭液体从脸上滴到墙头顺着墙壁流下来，裂口从嘴巴延伸到了耳际和鬓角，露出了腐烂的牙床和白森森的牙齿，让温辉想起了杜海波的死状。

“你以为你跑的了吗？”女鬼愤怒的吼叫，可是忌惮于温辉手中的玉佩不敢上前，只能疯狂的抓着墙壁，在墙上留下一道道深深地抓痕，“这里面都是成千上万的冤死鬼，你是别想活着出去了！”

“是你杀了杜海波吗？”温辉有了玉佩在手，不那么害怕了，反正右腿还在抽筋，就算右腿完好估计也跑不掉了，索性问道。

“那个蠢货，”女鬼提到杜海波冷笑，“该死的家伙，哈哈，该死的家伙，哈哈！”女鬼歇斯底里的咒骂，却说不出个缘由来。

“你是紫藤小楼的女鬼吗？”

女鬼自言自语，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黑影子是谁？”

女鬼一听到这三个字，惊恐地四下看了看，然后瞅了一眼温辉，突然转身消失在黑暗中。温辉感到奇怪，抬头看看墙头，那个小女孩也消失不见了。温辉看了看身后，又望望前边，不知道该从哪里走。

这时候，黑暗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女人的声音：“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温辉站在原地，怔怔的听着，眼睛里不知不觉溢出了泪水，“静怡？静怡，是你吗？”温辉循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去。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那声音悠远动听，似乎来自天边，穿透了无尽的黑暗，指引迷途中的人！

温辉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忽然看到了前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子，竟然是秦朔。

“大舅哥，你吓死我了，可找到你了！”秦朔走过来，上下打量一下温辉没有受伤才放心。秦朔看着温辉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怀疑是不是被女鬼强迫了，响起之前的情形，后退一步，问道：“我屁股上有几颗痣？”

温辉莫名其妙的瞅了秦朔一眼，“你屁股上哪有痣？别闹，刚才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的，或者听见什么人念诗？”

听到温辉这么回答，秦朔才放心，转念一想，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的屁股上没痣？我去，老子春光扎泄了，而且还被大舅哥看了，这下可糟糕了！秦朔胡思乱想着，被温辉推到了一边。“喂喂，你找什么，我谁都没看见啊？”

两个人向前走了十几米，在朦朦胧胧的雾气中就看到了杨氏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