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六 争先恐后

刚值八月尾只卜,正是秋高与爽的天候,田里边很是有几杆默日该整治收割了;喜气相激之下,连日来居于兴元府治下的百姓个个都格外有精神头。

只是打从昨日起,城里城外的百姓们口中闲谈的话题却乱了沿袭了千百年的规矩,竟把那秋收时节垄间地头的种种放去了一边,转是言说起了神仙之事。

“头年风雨不调,落下一斗种去,秋收来的扣去抽头便难填饱肚子。年景不好,再赶上那吐蕃人过了沛江,听说还要渡过嘉陵江往咱这闹乱子,我还打过往江南投亲念头。”一个正自收糙粮的汉子熟练地侍弄着手上活计,便对相隔不远的一个帮工言道:“嘿,幸亏思及路途遥远、前程不定,不曾真个往外跑!今年风雨照拂咱泥里经营的不说,朝廷更是安置活神仙来咱城里坐镇。二郎,你可有拜过那神秀仙尊?”

“怎没拜过”被唤作二郎宽额尖颌薄嘴唇,脸上病怏怏一片焦黄,若有那看相的在,不许费力打量便知他是个没甚福气的穷苦人。

有气无力地将割好的粮食放去一堆,二郎抱怨道:“大哥你是不晓,得,那神秀仙尊灵验不假,西门楼子里的值守老军,早年伤过的右要流胳瞎掉,前天晌午烧香白了神秀仙尊,正午竟是好了个彻底!我可亲眼看了啊,如今那一双眸子怕不要比娃娃的更贼亮?偏是如此灵验的神仙,不知怎地就不照拂上我一晚酒钱都去墙根李货郎那换了高香,只求个横财飞来,可这都过了几个时辰啦?”掰了掰指头,他唉声叹气”“不见灵应哩”一路地头初成,半个铜子也为见影”。

“呸”。那被唤作大哥的啐过一口去,一脚踩到一片粮草杆子镰刀一挥齐整划,断。他将收获抱起,不急往旁处放,先且言道:“神仙估你一千一万,还估你钱财入囊?那神秀仙尊已是了不起的神仙啦;官府告示一下,已在城中多处显灵我临户那踩子,前日烧了一炷香,而后便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啧啧!这神仙了不得,可不是那庙里骗香火的泥胎可比

扬手把收获扔去一旁,他似乎时又想起了什么,却一时捉不住灵光。皱眉思索好一阵,他一拍大腿。叫道:,“是啦!今早撞见衙门里当差的毛家大郎,听他念叨一句说朝廷又封下了一位神仙来,与神秀仙尊共佑咱兴元风水。说是正午天光最亮时便有神仙显迹来咱东立庙。

“呀”。乖二郎把活计丢击一旁,仰头看了看天色,抱怨道:“哥哥你怎不早说!这都甚么光景了?待往回赶,怕那神仙都事毕回转了!”

“早说也是无用,本也不让人瞧!你当毛家大郎恁在公干作甚?去封巷口!言称神仙做事不容闲人旁观。我可打听了,新落户的神仙唤作兴元正神,乃是神秀仙尊麾下听用的散仙。年底我家婆娘缉便要生娃娃,待侍弄干净这片地头。你便随我拎上些供奉往那新庙去走一遭一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兴许能立时见得灵验也说不定。”

“好好,好!我就说嘛,天下哪还有比兴元府风水更好的地方?旁处地界,怕没这多神仙显灵吧?传将出去,兴许那名头大得没边的扬州人都要羡出口水来。”二郎身子里涌出干劲了,刀子挥得呼呼生风,边道:“我身子骨差些,哥哥你多出力,早完事早回去

农人不同天下消息,这二位还只道唯有兴元地界受了神仙眷顾,却不知神秀仙尊的名号如今在大宋地界处处开花,凡是有百姓聚居之所。皆有灵验事迹;且那落户坐镇府城的神仙也非止兴元正神一位。

两日前,那火龙道人虽因应承指封为神折落了些面皮,可随后得到一团玄黄之气,却让与他同上剑宗的一干人等羡红了眼。

玄黄之气。往常只听闻过,传说此物乃功德凝聚,内涵通玄真机,功能洗练法力、加深修为、护持心神、摒除心魔。当初邓钧与天子赵估于皇城中相约贯通气运,那玄黄功德一经降下,这些人便都感应了到。只是那会天数颠倒、气机异常,有些本事的高人顾忌事态不明,也不敢轻易赶去争抢好处不得便会被拖进浑水坏了前途呢?

如今悉知大劫始末,也清楚了这魔神缘何赐下这玄黄之气来,这会看到剑宗掌教大大方方地赐与了火龙道人一份,在场众人又怎不眼饶?

便连出身雷音寺的摩罗陀也意动了,若朴还有众同门的心意须得考量。当时怕就应了下

旁门散修倒没恁多顾忌,各作思忖之后,纷纷效仿火龙一般。愿与剑宗气运贯通、同舟共济,于这大劫之中争到一份生机。

先是太行山黄风岭白鸟观的飞羽真人取了太原府的香火封地做了太原正神,又有峭江玄水渊的灵珠子道人取了成都府,做了成都正神。

那钧不惜自折面皮,耍起小手段,分给飞羽真人、灵珠子道人的玄黄之气明显要比给火龙道人的玄黄之气小上那么一圈,并还道:“二位道友勿怪,此物稀罕得紧,我如今所剩也不多。”

这话意味明显,说的便是先下手的才能多捞一丝好处。

而与此同时,火龙道人先已炼化了一丝玄黄之气,便得全无甚么不适之处,便急不可耐地将整团齐同炼化了。群仙只见有炽热火焰在他元神之躯上呼啸喷,眼瞅着是法力得了洗练,脱去了杂质,修为便大进一步!

要知成就了元神之后,再想精进便不是单单苦修能总,每有一丝提升,怕都要耽上百年光阴小这还得说是资质不凡之人;可火龙道人只花了数息光景便有了精进,这怎叫人不惊羡?

且这还是眼前可见的;传说中那玄黄之气的功用可不单只这些,尤其是到场这些修行与愿力相关神通的高人,那玄黄之气护持心神的妙用更显珍贵。

“火龙究竟得了多扫好处?”

众人俱都猜测,可不曾亲身试过,任谁心中都没个准数。只是这干人等却都心悔让火龙抢了先机去。

趁此关头,沪州藏法丘炼气士紫霄真人出手领了江宁府的正神之职,而后便见自家所得的玄黄之气果然比那灵珠子道长又小了一分。只是他这会却看开了,也不生闷气小只在心中自我开解道:“后面人所得必然比我还少。”

过不多久,他所期便成真了,只见汴河水府中的炼气士善水真人取了应天府后,正托着一团比自家手中小上一围的玄黄之气正负气望来。

左慈、乌子、烈火、七劫、姚道人之流,这时边地暗骂这干人等个。个都没心机,只三言两句便被狡计百出的剑宗掌教哄上了贼船,边是欣欣于自己之前所分得的玄黄之气可比眼前这些人要多,之前炼化了一次,如今还有剩余哩!比那火龙道人分到的都多。

这便是早入山门的好处呀;虽非自愿,,

唯有楚不创与见陈不耀二人这时有些吃味,只因自家这位师兄从皇城回来之后便到处散那玄黄之气,唯独没给自家师兄弟四人一丝一毫;不过没用多久他俩便反过味来,心忖:“是了!以师叔脾性,若无所图,哪会做这大方举动?那玄黄之气中定是被他老人家做了甚么手脚,这才刻意借故散。至于我等,真正是他师侄,一心忠于本门,这才不用手段暗算。”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会心一笑;再齐同去看自家那位师叔,不也正含笑望来?

“师叔是成大事的人呀!眼看末法之劫临头,他老人家却临危不乱,仙流灾劫倒成了本门成势之机!”陈不耀仰望天,心中祈道:“祖师,师父,管是能不能在这末法之劫中侥幸得存,只要能见着本门领袖群仙的一天,灭了那昆仑的气焰、道统,弟子也便甘心了。亏得有师叔,,亏得有师叔,”弟子无能啊

未过多时,又有京兆府、隆德府、真定府、河间府、延安府分被杨柳观合欢道人、灵隐寺宝仪大师、老君观至真真人、伏牛岭正德真人、栖鹤岗衔云观法辩真人各自取走。

同于前例,所得的玄黄之气一个比一个少。

好在邓钧适时言道:“诸位运数不差,如今玄黄之气已是不多,本门四位护法护法长老都还未得,往后再有道友入盟,却无这般好处了。”

一听这话,原本还有悔不先行一步的高人便又都庆幸了起来。

人便是如此,不成大道,不洗尽心中尘埃,即便成就了元神有了无量寿元、无尽神通,全也难脱攀比高低心气,否则便也不会有那一觉折落了颜面便施法争杀的事了。

君不见那不虞自我消磨的合道魔神都还比拼道果高低?

眼瞅着大宋地界多了十一位州府正神。剑宗根底又深了许多,摩罗陀这时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