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5章 在京都

“为了理想，勇敢前进，前进！”

林小石一边敬着军礼一边在石阶原地踏步，笑着转过脸来望向程夕南：“当时我坐在草坪的时候就觉得中国这边实在是太丢人了，我就觉得自己上台的话一定得替祖国母亲争点脸回来。我往台上一站，完全不像他们扭扭捏捏，非常流利的做完整段自我介绍，还豪情万丈带领我们这边大合唱！如果你当时在场就好了，那群日本小学生们完全都被我惊呆了！”

程夕南忍不住钦佩道：“厉害啊！”

林小石抬手一指：“她当时就站在你边上那个位置。你知道我为什么注意到她吗？”

“为什么？”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安静的坐在草坪上，没有跟着大家合唱的人。打从夏令营一开始，我都没听她说过一句话！我当时还真的以为她是哑巴！不过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女孩子头发居然可以长这么长——”

林小石抬起手在腰间比划了几下，“她的头发都齐到了这里，抱着膝盖安静的坐在草坪的时候就像个洋娃娃。对了，还有她的眼睛特别的黑，能把东西吸进去似的。反正我是挺怕她那双碎玻璃一样的眼睛！”

程夕南一愣：“碎玻璃？”

林小石轻轻点了点头，他是真的觉得那小姑娘的眼睛像碎玻璃一样，让人觉得美丽又伤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低叹了一声：“你说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重的心事啊？”

车来人往的京都街头。

白书允盯着莉莉安一头干净利落的金色短发，“我记得以前你头发好长啊，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们私底下都叫你什么吗？”

“不是鬼娃就是午夜凶铃之类的吧……”莉莉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时候嘴巴就这么贱，难怪长大以后嘴巴那么欠。”

白书允一脸惊悚的抖了抖脊梁：“拜托你自我检讨一下，你小时候那个阴气逼人哟——”

莉莉安突然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打断了他：“你相信吗？那个时候我真的能看见鬼……我能看见我妈妈的鬼魂！”

白书允不可理喻把眉头高高一扬：“就是因为你老爱这么胡思乱想所以才会得自闭症的，才会被你老爸强迫送去那种中日联邦三流夏令营去的！””

“也许你说得是对的。但那个时候我真的感觉我妈妈一直都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一双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

白书允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抬眼望去就撞见莉莉安忽地奇怪的微笑了，还有从她眸子里透出来的骇然冷光：“我知道我妈妈要来带我走，因为那个女（…）人根本打心底觉得我该和她一块儿死在车里的！她以为我不知道么？不，我一直都清楚得很，她想要杀了我！”

林小石推开了一扇纸糊的门，从头顶直射而下的和煦阳光照亮了干净整洁的榻榻米地板。

“当时我们二十多个小学生，就在这里打地铺。男生睡左边，女生睡右边。”

林小石走进屋里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柜前的一角：“半夜的时候我突然看到那个女生起床了。我原本以为她是要去上厕所的，但她撒着脚丫就跑了出来，好像有人要追杀她似的……我感觉不对劲跟了过去。”

林小石轻轻闭着眼睛开始回忆起这样的画面——

清冷的月光底下，女童像只惊惶的小兽般光着脚丫子，头也不回的朝山林直窜而去。

莉莉安抬手托腮，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的感觉特别强烈，可能是到了陌生的环境吧。我觉得我妈妈今晚一定会动手的，她就躲在门后！所以我要逃，必须逃，拼命的逃！”

林小石和程夕南并肩踏上了林间的小径。

“我一路跟着她来到了这座山，本来是叫她回去的。因为指导老师说过这座山上有熊。但没想到她跑得更厉害了。你不知道当时这林子有多黑！我吓得要死，又觉得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家半夜呆在这山里面，所以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莉莉安凝住了呼吸，情不自禁地把手中汤勺捏紧了：“那应该是迄今为止我人生中遇到过的最恐怖的时刻！我居然真的听到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我没命的跑，跑到了一个陡坡前。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林子里是这么的黑。我跑不动了，又不敢往下跳，只好认命一样的转过身去，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追出来的居然一个和我差不多一样的人影……”

白书允问：“是那个红领巾吧？”

“对。”莉莉安把目光轻轻一敛，平静的微笑了：“我当时真的以为他是路过的神明。”

林小石一步一颠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走着，抬手拨开从树杆垂下的拦路枝桠，“我告诉她我是来带她回去的。然后她紧紧的抱着我的腰，我走一步，她走一步。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那么害怕。老人家们常说吓破胆应该就是像她这么回事吧。反正那女孩抖得厉害，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安静的，我甚至觉得步子只要稍微迈大点，她整个人就会突然一下子散架了……但是我们往回走时才发现跑的太深了，根本就忘了回去的路。”

莉莉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我们跌跌撞撞的走了好一阵，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声鬼叫。我吓得摔倒了，下意识抬手往上抓了一把，居然就摸了温热湿润的一片……”

白书允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那小子吓到尿裤子了吗？”

莉莉安捧着脸微笑着说：“对，不过我想他现在肯定是不愿意承认了。”

林小石忽地一脸惊悚地转头望过来：“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是听到了狼还是熊的鬼叫。虽然我内心怕的要命，但还是非常英勇的把她挡在我的身后。她在地上缩成瑟瑟发抖的一小团，我抬手想拉她起来，没想到一摸就摸到黏糊糊发热的一片——”

程夕南吃惊的瞪大眼：“难道她尿裤子了？”

林小石抬手一挥打断了他：“这种事你还是忘掉吧，毕竟对姑娘家不好！”

程夕南和白书允同时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林小石说：“我看小姑娘都已经吓得尿裤子了，作为男子汉的我当然只好扶她起来，告诉她，有我在，不要怕……”

莉莉安说：“那小子明明都已经吓到尿裤子了，却还是硬着头皮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对我说，不要怕，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