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喝点小酒

时值初夏,傍晚月明星稀,暖风阵阵。在隧蓝的天幕上,那个硕大无比的淡蓝色符印还在如同呼吸一般闪动。祥云隐去,灵鹤归塘,一切都归于宁静,只有不时从灵台上传来的铜钟声还在回应着天上的符印。在白天热闹的流光派中几乎听不到这亘久鸿钧的钟声,只有在静谧的夜里,钟声才更加令夜显得幽静。

高翔洗漱完在屋子里抱着被子和枕头回忆着白天与柳笠发生的种种事情,陶醉不已。清洛则穿着闲衣,盘坐在床上,五心向天,闭目修行着流光派的根本大法——《流光仙诀》。

《流光仙诀》是每一个流光派弟子必修的真气心法,暗含天地玄理奥妙无穷,分为十个境界,按照道家术语来分,分别为无极境、太一境、两仪境、三宝境、四象境、五行境、六合境、七星境、八卦境、九宫境。清洛苦修三年,才从最低的九宫境练就到了八卦境界。而其他门中弟子大都修到了六合境界,连一向没个正经的高翔也修到了七星境界。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清洛也缓缓睁开眼睛。

高翔跑过去打开房门,却见李嘉乐一手提着两个油纸袋,一手拎着两壶酒正在门口傻呵呵的站着。

“李师兄,这都几时了?怎么这么晚?”高翔问道。

李嘉乐干笑了两声,走进屋里将东西放在了方桌上,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一回去我老爹给我说了好多事,因此耽误了。”

“既然是李师叔找你谈正事,那就不怪罪你了,先自罚三杯再说话!”清洛走下床笑道。

李嘉乐豪爽的哈哈大笑,道:“没问题!”

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放着一盘老花生米和一盘烤鸡,另有三只盛满酒的酒盅。

还未等清洛开口,李嘉乐就先说道:“我来晚了,自罚三杯!”说完连喝了三杯。

清洛不禁微笑,心道:这李嘉乐心直口快,是个豪爽之人!

清洛也双手捧起起酒杯,向李嘉乐说道:“别看你我投机,但清洛还是分得请尊卑长幼的,李师兄,师弟敬你一杯!”这句话他发自肺腑,是以喝得十分痛快。

高翔不理二人,自顾自的在一旁夹着花生米,吃的忘我。

李嘉乐见到清洛和自己性情相投,三杯酒下肚,心情十分舒畅。加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微笑道:“清洛兄弟,你先把这个吃了吧。”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

清洛食过无数次,一眼就看出那是一颗“定心丹”,心下了然,接过丹药说道:“还是你考虑周全,这么些年我也憋了一肚子的话无人倾诉,这次还望师兄你为我指点迷津!”说完就着酒将“定心丹”服下。

高翔听清洛这样说,皱起眉头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呀我呀,你那点破事儿我给你指点的还少吗?”

清洛斜了他一眼,骂道:“你懂个屁,吃你的花生米去!”

高翔撅了撅嘴,继续夹着花生米吃着。

李嘉乐见他俩肆意开玩笑亲密无间,心中好生羡慕,自己与“钰虚宫”的师兄弟虽然交情也不错,但并无如此知心的朋友,只恨与清洛相见恨晚。他环顾了一周,见这房间不大,布置简单朴素,只有些日常生活用品,橱柜被褥都是极为普通,有三个单床,一个方桌。于是问道:“这里有三个床,顾凌云师兄平日里也和你们一起住吗?怎么不见他回来?”

清洛说道:“是啊,师兄他待我们亲如兄弟,但能者多劳,他道行极高所以事情也就多些,他常年在外修行除妖,一个月也就回来住几天而已,不过每次回来都不忘给我俩带些好吃的。”

李嘉乐夹了口菜,说道:“仙游宫弟子虽少,但弟子房却也不比其他宫少,何以挤在一间小房子里?每人一间也住不过来啊。”

高翔喝了一口酒,只觉此酒入口绵软,但喝到肚中却有一股烈性,他吧砸吧砸了嘴,结果李嘉乐的问题说道:“是啊,正如你所言我们这里人丁不兴,挤在一起才不显得冷清。何况师兄他一向最遵守规矩,你们其他宫都是三个弟子一房,他也不想例外。”

李嘉乐点了点头,恍然道:“没错,顾师兄的确是这个性格。”

清洛端起酒杯又敬了李嘉乐一个,他能够认识李嘉乐,心里也很是高兴,忽然想起师父闻一文常说的一句话:“人生在世,难得朋友。”此间想起,觉得十分有理,喝了一口,柔中绵柔,肚中烈火,觉得有些好奇,于是问道:“李师兄,这是什么酒?酥柔之中带着几分烈性,口感极佳,饮之百骸灵动,畅然无已。”

李嘉乐仰天大笑了两声,说道:“看不出来,清洛兄弟还是个懂酒之人!”

清洛脸上被酒熏得微红,言道:“原本不懂,跟着个酒仙师父,自然也就懂了许多。”

李嘉乐点头称是,说道:“此话有理,闻师叔的确嗜酒如命那是出了名的。这酒名叫‘你’。”

“‘你’?这是什么名称?”清洛不解道。

高翔十分嫌弃的看着清洛,说道:“笨蛋,‘你’就是‘清洛’啊!”

清洛恍然大悟,说道:“我说当初师父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怎么张口就来了个‘清洛’二字,合着是随意起的名字,我不懂其中道理,还一直将‘清洛’这个名字当作宝贝,原来是‘清洛酒’。”

闻言李嘉乐和高翔都是大笑起来。

三人又同举一杯,吃了两口菜,李嘉乐接着说道:“方才听清洛兄弟言道,你这名字是闻师叔起的,这么说来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呢?”

清洛心下黯然,说道:“我自己也不清楚。”

高翔插嘴道:“当年清洛被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醒过来时就失忆了。”

李嘉乐道:“哦?还有此事?可否给我细数讲讲?”

清洛点了点头,饮了一杯酒,回忆道:“三年前我睁开眼睛,全身疼痛,尤其是手腕脚踝处更是钻心的疼。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想不起来我究竟是谁。只觉得这里十分陌生,然后我便看见了这张长脸。”

“滚蛋。”高翔接着向李嘉乐说道:“那时候我也才拜入门中不久,突然在一天晚上见师父把他背回来,还吩咐我去打水。等我打水回来,只见这小子被师父解开衣服,身上血迹斑斑,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真是惨不忍睹。”

李嘉乐吃惊道:“可知道是何人下此毒手?”

清洛摇了摇头,道:“不知。”

高翔喝了一口酒,往嘴里扔了一个花生米,兴致来了,绘声绘色的说道:“这故事我比他熟,听我细细给你道来。他身负重伤,待他清醒过来,师父问他身份,他想了想,摇头不知。师父呢,见他可怜,又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因此便收他做了徒弟。后来师父带他去元淏宫住了一个月,再回来时这小子活蹦乱跳的,断了的手脚也都恢复如初。”

李嘉乐道:“元淏宫智元大师医术超绝,没想到手脚皆断还能将之医好。”

高翔呸了一声,说道:“这小子整天被元淏宫的美女姐姐们围着,不知道有多快活,****熏心,没想到手脚都熏好了,可不一回来就活力无限,上蹦下窜的。”

清洛抓起一个花生米扔向高翔,骂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个德行啊!”

高翔“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但他还是没想起来自己的身世,听说上层还专门为了他开了一个会呢。”

李嘉乐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当时我爹也在场,说掌门真人召集其他四宫的宫主,‘流光五老’专门为此开了一个会,讨论清洛是不是其他门派或者魔教的细作。当时我爹也在场,主张将他严刑拷问,或者逐出流光,闻师叔和智元师叔则不同意。最后掌门真人才决定让他继续留在闻师叔门下。清洛兄弟,你不要怪罪,我爹他一向对魔教深恶痛绝。”

清洛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的,李师叔思虑周全,也是为了流光派考虑。”

高翔继续说道:“后来师父又请智元师叔来看清洛的失忆症,智元大师思忖了半天,面有难色,在师父的追问下,智元大师才说出了实情。说是清洛中了魔教的‘莲心咒’!”

李嘉乐听到“莲心咒”三字,大吃一惊,追问道:“可是那个令人彻底忘记前事,但凡有些回忆便会痛不欲生的‘莲心咒’?”

高翔点了点头,一向玩世不恭的他也露出了忧郁的神情,说道:“不错,当时听师父说,这‘莲心咒’原本是西方金佛寺为了了却世人烦忧的法诀,只能替人暂时消除烦恼达到清心寡欲的目的,但是后来被魔教妖人篡改,将之改成了这种狠毒的咒法。”

李嘉乐继续问道:“可有解除的法子吗?”

高翔皱眉道:“有是有,一是靠下咒之人自己解除,二是去金佛寺找懂得此咒的高僧,第三,便是靠清洛自己的意志将其强行去除。但这三个法子都行不通,第一条定不用说,连施咒之人都不知道,这茫茫天下,五洲四海,何处去寻那人?金佛寺与道家井水不犯河水,毫无交情可言,即便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掌门真人也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弟子拉下脸来去请他们帮忙。如果请那群老和尚帮忙,那也得算是流光派欠了他们一个人情,饶是师父顶天立地不拘礼法,但还是得顾全掌门真人的面子。那第三条更不用说,清洛本就忘记了所有前尘,能够有些印象的就只有‘师姐’这个字眼,但哪门哪派没有个女弟子?因此这三年来相熟之人只能尽量避开那个字眼,省的增加他的痛楚。”

清洛之前服下了李嘉乐的“定心丹”,因此只是感到有些头晕,再者喝过酒后,眩晕感也无足轻重。

李嘉乐听完高翔的一席话,颇有感慨。清洛则是一言不发,静静的听高翔叙述完。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阵,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李嘉乐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听你这般描述,既然是被魔教施加了莲心咒,想必清洛兄弟之前也肯定是个修道之人。那么展露一下道法岂不就有些线索了?”

高翔冷笑一声,说道:“就他这榆木脑袋,修行了三年也才修到‘八卦境界’,你还指望他之前能有什么高深的道行?”

清洛抓起一把花生米扔向高翔,说道:“你不过就比我高了一个境界,不是照样打不过我?”

高翔勉强的接住了几个花生米,扔进嘴里,不屑地说道:“我那是让着你,虽说‘伏魔九剑’你比我多会了一个‘分剑式’,不过你也就能分出一把来,人家顾师兄最多时能分出来十七把呢!”

李嘉乐闻言,说道:“这么说来你就会一个‘合剑式’咯?”

清洛笑道:“‘合剑式’就是将分出去的剑收回来,他都不会分剑,何来的‘合剑式’?听他臭白话呢。他会的就是拿着剑乱舞一通,因为这个师父和闻二娘没少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