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能说的谢谢

左府大门缓缓关闭，而在左府斜对面的一家酒楼楼阁之上，一名蒙着紫色面纱的女人临着星蕴大街一边的木窗而坐，正低头看着其身前酒桌之上的一杯清酒。

在那酒面之上，清晰浮现着左小钰的面容，正是其转身进府的一瞬间，所透露出的那极不经意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却又完全发自内心的一个蹙眉。

“呵……”

“这两个妮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添油加醋也就罢了，竟还敢跟那小妮子说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让人家随意处置那本剑诀么，恐怕要有好戏看了！”

面纱下的红唇微微翘起，女人几句低语之后，微笑着端起桌上的白玉酒杯送至唇边轻嘬了一口……

多日以后，清晨时分，一间还有些昏暗、只有些许熹微晨光和几缕雾气透过小木窗缝隙钻入的房间之内，一名少年正盘膝打坐于床。

那少年凝神闭目，可双手却在飞快掐动着某种奇异的印诀。

与此同时，一股颇为雄浑的五色元气，以一种特殊的轨迹与速率，流转波动于那少年体内的丹田以及灵脉之间。

而在其身前尺许处的空中，一道道仅凭肉眼不能看见的蓝色水系元气，正快速的向着其身前聚集而去。

少年自然便是正在修行每日晨课的萧陌。

随着水系元气的不断汇聚，约莫半个呼吸之后，萧陌骤然睁开了双眼，同时唇角微启口中低声喝出一个“凝”字，顿时在其身前一尺处的空中，那汇聚到一定程度的水系元气一阵剧烈变化，而后竟陡然组合凝聚成了三道冰蓝色的元气长剑。

长剑之上元气流转，隐隐散发出一股惊人的冰寒之气，虽然与那天剑门段云海所施展的青元剑诀还有一些差距，但其威势仍是不可小觑。

毕竟那青元剑诀虽为三品法术，但却是五行通用之术，因此其剑气之中并不曾蕴含五行属性之力。

与此相对，蕴含五行水属性元气冰寒特性的一品法术寒冰剑诀，其实与那青元剑诀的差距也并没有太过遥远，尤其是在修习并判断出那寒冰剑诀绝对是位于一品法术的顶尖一列之后，萧陌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当然，这并不是说那青元剑诀便有所欠缺，毕竟放弃了属性之力的五行通用之术，也就意味着每一名修士都可以修习。

并且所说的并不太过遥远的差距，也仅仅是指没有普通一品与三品法术之间的巨大差距而已，而两者之间终究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除了以剑驭气的剑道之法，这最后的聚气凝气之术，我也总算掌握了！”

眼前三道冰蓝色长剑剑气之上元气流转，萧陌深吸一口气，略感高兴。

不管怎样，他总算是完全掌握了一门威势颇强的剑道法术，从而可以发挥出一名洗髓后期修士的实力了，再不至于空有一身完美五行元气而没有半门驭气对敌之术。

再度细看了片刻，萧陌手中印诀又一次变幻，并不时挥出剑指，开始引导那三道剑气逐渐劈、斩、刺、挑……

片刻之后，三道剑气如臂指使般在相对狭小的房间内急速飞舞了起来，于无声间刺破空气、带起一阵阵冰凉的疾风，一时间，屋内寒风凛冽、冰寒之意大盛。

但萧陌却似并未感受到丝毫的寒意，反倒是脸上的神色愈发满意抒怀起来，随即其手中的印诀也随之不自觉的轻快起来，久久不能自己。

手中无剑而又一番尽兴舞剑，好一阵之后，萧陌方才自那般大有剑指一挥、便可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传说中的强烈快感之中脱离出来，而后又自一旁拿起一本冰蓝色的书册。

沉默看着手中书册封页上的寒冰剑诀四个大字，萧陌又不禁回忆起当日拿到这本剑诀时的情景。

当日尽管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并且左小钰的两位姐姐在给他剑诀之时也说了许多显得很是嫌弃的话语，但他最后手持剑诀开口准备说话的时候，其实只是想说声……

谢谢。

没错，就是很简单的两个字而已。

而不是对方或者说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的要强拒绝之类的屁话。

可包括左小钰两位姐姐在内的很多人，都绝不会想到这两个字。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说声谢谢，就被对方像驱赶烦人的苍蝇一般撵走了，这很是无奈，但也无可奈何。

当时接过寒冰剑诀，尽管不解对方为何会也像左小钰一般，很是笃定的说他只是普通世人，更加不解既然对方认为他只是普通人、又为何会很是别扭的拿出一本修行一道的剑诀让他换取钱财，而不是直接给他一张银票，但萧陌却也明白对方必然是想要以此为交换打发走自己。

所以他明白对方定然不会容他拒绝，所以他准备开口所说的，其实只是谢谢。

而且接过剑诀仅稍一思量，他便已经决定纵使对方容他拒绝他也不会拒绝。

自尊？骨气？脸面？

都****去吧……

他只是知道自己真的很需要那门剑诀。

既然对方给他，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要。

或者用萧陌自己的话说，大抵便是——他一个连生死都可以漠然视之的短命之人，不过是接受一门对方所看不上眼的、主动要扔给他的入门级的寒冰剑诀而已，又有什么可厚不下脸面的。

小人嘴脸？厚颜无耻？

随便说好了……

萧陌毅然接下了剑诀，因为他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十六岁生辰便将降下的天谴，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去应对。

所以他绝不会放过一切可以吸收的力量，也不会浪费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仅仅是为了变强。

唯如此，他才能完成那些重于生死的、必须完成的事情。

比如落云宗的凌玥，比如仙都城的皇羽……

一切都不会困扰萧陌，只是那未能出口的谢谢二字，终究还是令其心中略有一些无可奈何的遗憾。

放下手中剑诀，萧陌摇了摇头，无可奈的将那遗憾之想尽数自脑海中驱除了开，随即又自怀内取出了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